眼前的世界像是一團迷霧，而夏旻站在漆黑的路口，於一切寂寥之中，過去的種種浮現在四周。
那個女孩的回眸，夕陵山中血腥的生存之道，山腳小城裏延續幾十年的恩怨糾葛，哪些不比當下的處境更難抉擇？
他沉默了半晌，看向韋斌的目光重回堅定，“既然都走到這了，就算前麵再艱難，也得咬牙把它走完，我已經沒有十七歲，我都已經準備好，接受不總是那麼如意的生活了。”
韋斌怔了一下，有那麼一瞬，他缺失了所有的勇氣，而眼前的少年總能當頭一棒，把他的茫然敲碎。
夏旻看著那道懸在半空的光幕，開始為自己物色適合的學府。最負盛名的那七所學府雖然沒希望了，但以他二十八星的成績來看，剩下的學府之中還是可以隨意挑的，這結果聽起來，好像也不是太差。
牧京城二十三座學府，一般在頂尖的學府附近，都會有一些次級學府繞其而設，借以沾染幾分尚學氣氛，順便蹭蹭豪門學府的資源。既然去不了紫山，那麼去離紫山最近的那幾座學府，倒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
“青楓學府，二十五星；離陽學府，二十七星……”
臨近紫山學府，在他可選擇範圍內的學府雖說有兩座，但擺在麵前比較時，明眼人都已經看出來該做怎樣的判斷。
“這就是沒得選了啊，隻能去離陽了麼？”夏旻嘟囔著，做出這一決定後，心裏有如一塊懸石落地，卻也伴著一絲空蕩。
明明在青鸞城這一年，已經很拚命了，可還是差一點。現實和理想，好像永遠總差一點。
但他好歹有個去處了，那韋斌呢？
他找了找焚月學府的近鄰，那幾行金光熠熠的大字中，符合韋斌條件的，似乎隻有那座入學門檻二十四星的飛虹學府了。
可是那座學府，在金榜光幕裏位屬墊底，學資怕是不低。
在他固有印象中，來自山野的人看似率性直爽，心底裏可計較得很，對這學資高昂、講授內容有待商榷的墊底學府，韋斌大概也不願進修吧。
在返回旅舍的路上，韋斌的話頭變少了，很多時候他都在低著頭，在思量著自己接下來的人生道路如何抉擇。
歸鄉，還是留下來。
夏旻沒辦法給韋斌一個確切的答案，來牧京，於他而言是羈絆，是心底的念念不忘。那對於一個異鄉人，留在這座陌生城市的理由是什麼呢？
似乎從一開始，把韋斌忽悠來陪他應試就是件自私的事情。
走到旅舍門口，夏旻正欲踏入喧嘩的客堂，韋斌忽然攔下他，對上前者略帶疑惑的神情，一臉平靜。
“這一路上我想了很久，你說我都十九的人，以後再也沒機會進修學府了，我還在考慮啥呢？”
“別這麼快做決定，你有認真想過，對你而言，入學府真有那麼必要嗎？我當時騙你來牧京，是不是做錯了……”
“其實你說得對，在青鸞城待久了，我對外麵的世界真的一無所知，王都這麼繁華絢爛，我想把它走完，這樣至少我回到故鄉時，能給周圍的人講講我在牧京的故事。”
夏旻盯著韋斌的臉，後者眼神炯炯，像是燃燒的火苗。
確定嗎？倘若留在牧京，待在那樣的學府裏，真的會開心嗎？
他有些擔憂，又感覺自己在杞人憂天，韋斌心思倒沒那麼複雜，一把摟住夏旻的肩，大咧咧道，“反正我還年輕，也就這幾年的事，我耗得起。既然都來了，現在就回家豈不是鬧了笑話，別想那麼多了，去看看等下吃點什麼……”
……
來到牧京的一月下旬，距學府入學還有近十天的時間修整。
這期間，夏旻兩人除了日常修煉外，也在不斷熟悉牧京的區劃概況和風土人情，抽空去了趟各自認定好的學府，接下來便是等著二月初的入學了。
臨近入學，分別的氣氛就愈發濃鬱，待在旅舍的最後幾天，夏旻和韋斌在吃飯以外都不怎麼碰麵了，各自忙著了解自己學府的狀況，抓緊修煉以迎接新的人生拐點。
二月至，料峭漸遠，晨風和煦，久違的陽光掠過陰雲，終是照亮了牧京的春日。
兩個少年站在一間素雅的旅舍門口，以手扶額適應這難得的明媚天氣。他們都換上了前天剛買的精鍛棉服，眉宇間神采奕奕，氣質頗為不凡。
“今天就要入學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夏旻日常感歎，用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韋斌，“就要去飛虹報道了，你現在有什麼感想？如果你在那邊混不下去，別急著回家啊，在牧京找一份生計，說不定都比狩獵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