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程有些尷尬。( 小說閱讀最佳體驗盡在【】)
來的時候張熾坐副駕駛,洛長寧開車,張熾也不閑著,嘴裏叭叭叭地說很多話,洛長寧說他是個小囉嗦。現在回去了還是這兩個人這輛車,張熾坐在後麵,上了車就低頭看手機,他不說話,洛長寧也無話可說。
反正突然的就那麼一下,連朋友都不是了一樣,除了沉默就還是沉默。
洛長寧開車,知道是共情現象解決了,雖然他不太理解究竟是怎麼個共情法,於是隻能暗自推測,想了想如果沒有母親這出事端,他與張熾不正是兩個互相瞧不上的陌生人嗎?現在不過是回到了開端而已,也沒什麼奇怪。
但他心中不舒服,回想了昨日今朝,依稀還記得墓前張熾離開時,他說你不要亂跑,我等會兒就去找你。張熾回他,你放心,我就在樹下等你,我不會丟下你的。
現在想想,竟是唏噓的令人不忍再回想,原來人世意外竟可到如此地步,不過是一個照麵的分離,說過的話就似一語成讖,這不還是丟下了嗎。
張熾眼睛盯著手機,耳朵豎著,但隻聽見汽車行駛間的轟隆聲。洛長寧不說話不問他,其實問了他很尷尬,但是不問他自己心裏卻憋了一團話,最後生生的憋的太難受,還是開了口。
“我之前不是對你說,我有著從你出生到九歲之間的所有記憶嗎。”
洛長寧眼角抽了一下,好像看到了張熾的回憶中有個光屁股的小嬰兒爬了過去——正是他。
“有人對我說,記憶是承擔感情的載體,原本我和洛總互不相識,自然談不上什麼感情,可是被娟笙阿姨救了之後,我無端的就多了份好像看著您長大的記憶——所以對著您,難免就會情難自已。好像您是我看著長大的一樣——這樣一來,我對著您,就真的生疏不起來也隔閡不起來,而且還特別容易惦記著您。”
張熾一口氣,把前因說了下,解釋了遍那共情究竟是怎麼個回事。
洛長寧沉默,默了兩秒問他:“那現在呢?”
“沒了。”張熾言簡意賅,然後也發覺太意賅,於是補充道:“之前的記憶很清晰,好像我身臨其境,照顧著你看著你長大的。現在的記憶模模糊糊,像是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有點觸動但時間久遠已經記不清了具體內容,沒辦法身臨其境了,我也就隻是個看客,再怎麼看也是別人的故事別人的人生,於我,再難起漣漪。”
張熾這番話,可謂調用了畢生之所有的文學素養,說完,他都暗自琢磨,很懷疑自己這一輩子是否還能說出這麼高級的話。
洛長寧那邊,不知該是開心還是不開心,怎麼想那段記憶張熾沒有了,於他才是好事一件。可是記憶沒有了感情也隨風一吹——散了,就覺得心中又堵又悶。
想來想去隻能安慰自己,那是他把張熾當朋友,沒想到朋友一個“失憶”,感情就沒了,沒有感情的兩個人——那就隻能是陌生人了。
但偏偏他感情還在,這就難免讓人十分憋屈。
憋屈的洛長寧憋出一句冠冕堂皇的話:“這也不是張先生的錯,從頭而論,如果不是張先生‘熱心相助’,隻怕我到死心間都要梗著這麼一件事情抱憾終生了。”
張熾手裏握住手機,頭低著,不敢看人,其實是心中很害臊,想想這將近兩個月所發生的事情,他對著洛長寧的那些眼神那些舉動——他可一點都沒忘,恨不得離這個人遠遠的。不過好在,這些事,洛長寧肯定不會往外說,和他一樣,說了沒人信,有人信說了也是自損威名。
但洛長寧喊他張先生,他又心中不得勁,不得勁的張先生也憋出一句斯文有禮的謙虛話:“阿姨救我在前,說到底,是我欠你良多。”
這話說完,氣氛就沉重了,因為誰也不知道王娟笙那日如果不救張熾,是不是還能活到現在。
雖然醫生已經下了審判,好像一個癌症晚期救了一個沒病沒災的年輕人,怎麼看都很劃算,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甚至是功德一件,可對著人家兒子你好意思這麼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