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芋粉曬幹後,芙蓉央求媽媽給她做一個湯,那是她最愛吃的——山芋粉攤雞蛋湯。
梅香說這個先不要急,等過兩天再擦山芋粉的時候,單獨過濾一遍後,再做給他們吃。
二妹便問道:“那先前的山芋粉賣出去不也是吃的麼?”
梅香笑著摸摸她的頭說:“還是二妹愛動腦筋,先前的確實也是吃的粉,但是賣出去比較便宜些,他們收購了後去再加工的,自然會用大機器再過濾的,可家裏要是這麼一遍一遍的篩著過濾,哪裏有那個工夫啊,千把斤的幹粉,還不把人累死啊。”
芙蓉和二妹都點點頭,像是聽明白了。
山頭上的大概有兩千斤山芋,那地方太高了,走路都費勁,更別說帶著清風和明月上去了。所以得等到芙蓉和二妹星期天不上學,在家看著弟弟妹妹。
一擔一百多斤的山芋,碼在竹簍裏,梅香和富貴一步一挪地慢慢往前走著,下山的坡路,一點點的不平衡,山芋就會掉下來,一天來回得跑好幾趟。到了最後那天,一共收了估計有五千多斤的山芋,後院的一間屋子都堆不下;五百斤山芋能擦出一百斤的幹粉,怎麼也能收個一千斤的幹粉了。
等到後麵沒那麼忙了,富貴單獨留了幾十斤粉,在棉布篩子裏過濾了大半天,沉澱到第二天早上,那粉白的像銀絲一般,幾乎與糯米粉一樣的分不清。
中午,梅香將自家留的山芋粉,瓦了一點放在碗裏,兌上冷水攪拌均勻,再打兩隻雞蛋放在一起,撒上幾粒鹽;梅香又去灶台下生火燒鍋,鍋熱了,倒一點點油下去,山芋粉倒入鍋裏,攤成一張略厚的餅子,盛起來放在砧板上,再切成稍寬的長條;鍋裏直接加入冷水,燒開後放入那些長條的山芋粉,再撒一點調味的粗鹽,起鍋就成了。
其實不止芙蓉,幾個孩子都特別的愛喝這個湯,隻是有一點要注意,山芋粉條不能在湯裏煮久了,否則就如肥肉一般的膩味,那樣的話,孩子們就是沒有菜吃,也是絕對不會吃的了。
鍋槽裏留了不少的山芋,另外還有一些切成片曬幹了,有時早上煮粥放一點,這樣就可以省下一些糧食。對於梅香來說,剛嫁過來那兩年,在富貴家的日子太窮了,山芋片簡直的吃得夠了又夠,大米吃不上的時候,成碗的山芋片往下咽,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反胃;可孩子們沒有吃過那樣的苦頭,他們反而非常喜歡讓媽媽在粥裏麵放山芋片,二妹是最愛吃的,總是在碗裏多盛上幾片才滿足。梅香總是會想:大概人就是這樣,有了這樣,就想要吃另外一樣;有了另外一樣,又還想要其他的一樣。
村子裏的山芋基本都起回來了,各家的打穀場上一片白,都在曬著山芋粉。有的人家已經開始割晚稻了,富貴這次卻沒有那麼積極,他對這些農活上的事,可是攢著經驗呢。他對梅香說的道理是,山芋見了霜就很容易腐爛,可是水稻不一樣,不見霜的水稻長在田裏水分多,水分多了賣到糧站裏,那是不成的,要麼被扣水分的斤兩,要麼就被打回來重新曬,不是瞎耽誤工夫麼;而見了霜的水稻,反而水分變得少了,這樣收割回來也省事一些,也就不用曬好幾個太陽,賣到糧站也會順利多了,再說富貴這一場擦山芋粉忙下來,確實也很吃虧,正好可以休息調整兩天。一天站那裏篩個不停,到後來胳膊上的毛孔都出了血點子。梅香也都瞧在眼裏,雖說他脾氣不好,有些事確實也讓自己寒了心,可這到底是孩子的父親,家裏的活,他忙起來也是受得了累的;隔天,梅香上街稱了一斤多的排骨回來燉了湯,又買了一條魚紅燒了,富貴有了葷腥菜,什麼樣的苦也就吃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