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的這一次發燒,確實奇怪得很,除了發燒以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症狀,且燒得溫度也不算很高,叫了赤腳醫生過來,說溫度不很高,最好還是別吃退燒藥。梅香也實話實說了前麵的情況,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醫生,雖相信的是科學,卻也曉得婦女們總有自己的一套不科學而說不定有用的土方法,便建議說吃一粒安神的藥,自己也可以想一點其他的方法。
梅香明白赤腳醫生的話,到了晚上滅了燈,又等人們基本都睡靜了,開著房門,坐在床上給自己叫了一會子生魂,因為她明確曉得自己是被嚇到了,後麵昏昏沉沉睡著了,一直到第二天下午總算是退了燒,她本來心思重,這一回越發想了許多。
好在繁忙又瑣碎的日子,便是治愈心靈的最佳良藥。忙碌讓人無法空閑下來關心自己,幾個孩子除了芙蓉以外,都還需要照顧,到明年秋天,明月和清風也到了上學的年紀了,梅香趁著年底還能擠出一點時間,給他倆縫製新書包,清風卻不大願意,說是自己的書包也要像別人家的一樣——綠色的帆布書包,他覺得那才是小學生該有的行頭。
這對梅香來說,意味著又要掏錢買,從泥巴眼裏摳錢的生活,哪一處都得省著點,否則別說書包,就是平常的日子也過不好。
梅香笑著說:“你啊,不要總是講究這些沒有實際用處的,你就是沒有書包,抱著書本去上學,隻要好好念書,那都不會有什麼影響。”
“那不行,我才不要背那些花花綠綠的破布書包,太醜了,我反正不要。”清風堅持著。
梅香到底還是慣著他一些,心想既然拗不過這孩子,也隻能給他買一個回來了,可是,這一買恐怕還得買兩個,她瞅瞅明月,安撫道:“明月最聽話,別學你哥哥,就喜歡搞那些沒用的,你是小姑娘家,就用媽媽給你做的花書包,比他那個帆布包漂亮得多呢。”
明月點頭,說:“我不跟哥哥一樣,我就用媽媽做的,也好看著呢。”
“嗯,你瞧瞧,還是明月最懂事。”梅香誇著明月,清風撇撇嘴沒有表示。
開春後,二妹學習上更用功了,盡管她已經很優秀了,但是,她似乎一刻也不肯放鬆自己。梅香心裏清楚,二妹是因為馬上要升初中了,才會比過去更努力,梅香為這個,每天早上給她煮一個雞蛋補身體,家裏孩子多,也沒有那個條件都能每天吃一隻雞蛋,常常剝好了放在她的粥碗裏,讓她在後院悄悄吃了再過來。
蓋新屋借的一萬塊錢,總是得想辦法這幾年還上,身上背著債,日子便過得很不踏實,心裏總有一樁事似的。梅香偶爾上街,也極少會給孩子們買零嘴吃,這樣一來,清風慢慢長大了,與村子裏的孩子學會了許多事。
初夏的夜晚,門前的秧田裏,青蛙的“呱呱”聲,簡直堪比天亮之前的雞鳴聲,一聲高一聲低,大有你方唱罷我方登場的聲勢,不同的是這種蛙鳴,不會讓孩子們討厭;雞鳴意味著很快的就得離開慵懶的被窩,而蛙鳴卻可以盡情地享受著夜晚的悠閑。清風卻為這樣的夜晚,早早便準備開了——白天在家翻抽屜,找阿媽補衣裳的針,找了十來根,點燃了煤油燈,將針鼻子眼燒紅了,插在舊牙刷的背麵,再用細鐵絲將牙刷幫到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