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年底,家裏置辦了不少:三、四丈深的壓水井、貼著小廚房的外牆上,叫瓦匠砌好了水泥的樓梯;打穀場上的石滾子被牛拉回來放在門前,因為新買了一台打稻機,是電動的,往後就是一個人打也來得及了。
梅香娘家的侄子們也長大了,都開始在外麵找活做了,家裏都比從前富裕多了,也不等著梅香家欠的錢用。因此,梅香將家裏大半的積蓄都用來置辦用具。不求人,這三個字是她向來對生活的期望,而富貴的性格,從來更是害怕求人辦事,自己手上有一點錢,就得把自家要用的東西辦齊全,用起來心裏也踏實。
二妹初三這一年,她是更加用功了,連星期天也不放鬆自己。每天瞧著父母忙前忙後,尤其是大姐芙蓉,從前的白皙得像花洋藕似的皮膚,如今那脖子以上的部分都成了醬油色,二妹便一心想用自己的努力來改變命運,就算無法改變一家人的命運,至少她的人生不能繼續重複這樣窘迫的生活。
富貴在說清風和明月的時候,總是拿二妹作榜樣,同時,也會拿芙蓉小的時候不用功學習作為反而教材。每當這個時候,梅香總要替芙蓉抱不平說幾句:“芙蓉呢,也不能全怪她不用心念書,那時我們也沒工夫管她學習上的事,總是讓她放了學要麼放羊去,要麼就是帶著弟弟妹妹玩,這心玩野了,哪裏還能念得進去呢,一半的責任也在家裏。不過,越是這樣,你倆要好好學習,可不能讓你大姐白辛苦一場。”這後麵的話是對著明月和清風說的。
明月聽了抿嘴笑笑,清風卻撇撇嘴不認同。
“說你呢,你就要聽,你幹麼撇嘴啊,我瞧你天天放學就跟雲兒一起瘋玩倒是上勁得很。”富貴數落清風。
清風可膩煩這話,還嘴道:“我哪有跟她瘋玩,我都是作業做好了才出去的。”
“做好了就不能在家瞧瞧書啊,說你還頂嘴。”富貴瞪著他。
清風還是不服氣,說:“我又不是書呆子,天天瞧書,又不是沒考及格。”
“你這話就不對了,念書就要有上進心,不能隻求個及格就算數的,總要跟人家好的比一比。”梅香隻要開了口,清風總不敢像對阿爸那樣頂嘴,說白了,他心裏對阿爸就是有些不服。
他的性子不像富貴那樣軟弱可欺,多偏向於梅香的剛烈,卻又沒有梅香的那份沉穩,大了幾歲後,這兩年越發的有些叛逆的傾向。富貴平日裏的確過於囉嗦了些,道理往往沒講清,就要來硬的,這小子自然是更加的不服氣;梅香對於孩子們的教育,總是多餘的廢話盡量少說,講的道理也不會超過兩遍,她覺得能聽得進去的,不用太多說;聽不進的,說多也無益;越是這樣,清風反而不敢輕意的與阿媽頂嘴,因為他覺得阿媽的話,多數都說在點子上,他也無可反駁。
中考後,二妹沒有辜負一家人的期望,順利地考上了無為師範。富貴心裏高興,在家擺了幾桌酒席,大家夥都放了鞭炮來祝賀,二妹的臉上總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