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根本就沒有走遠,關鍵也沒有地方可以去,別看外麵黑燈瞎火的,村子畢竟是村子,很容易碰見熟人的,他不想讓自己繼續難堪;抬頭看看夜空,月亮還沒有出來,隻有幾顆稀疏的星星,靜靜地俯視著人間的清冷。山那邊有一顆極亮的星,照在這一片土地上,卻沒有絲毫的光明可言;要說無人的地方,就隻有山路的方向,可這大晚上的,他絕沒有勇氣獨自去山上,他不再是那個不信邪的自己,他的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寂,他的心裏是帶著深深的恐懼感。他覺得雲兒對他的關心,似乎並不在於他這個人本身,而是他的失蹤帶來的損失,以及他失蹤的原因是不是有了別的女人;他一直以為自己的這份情感是最純粹的,愛到極致,寵她到心坎裏,而這份愛,在現實麵前,在被剝去了外表的華麗之後,呈現得竟如脫了毛的雞一般醜陋不堪,他實在有些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
雲兒一邊撒嬌一邊威脅他,如果他是因為女人而失蹤的,她一定與他離婚。當時,他的太陽穴很痛,心裏一團亂,對未來看不到任何希望,雲兒還在一邊不停地火上澆油,卻不關心他這個老公在外麵的日子是怎麼煎熬過來的,他已經煩透了,才會說出來讓她滾的話。雲兒沒有滾,卻變得比從前更糾纏不清,又哭又鬧的,他不想麵對這樣的雲兒,他也不管是不是丈母娘給雲兒施壓了,總之,他隻想一個人清淨,所以,他躲開了。
村子前麵就是池塘,梅香知道兒子沒有那麼傻,可到底也是不放心的。雲兒太不懂事,丈夫剛到家,不管怎麼樣,也不該在這個時候爭吵,可是,她哭著鬧著,也不好再說她,隻能忍著氣忙著找兒子。
池塘裏一片寧靜,連匐在老柳樹下的鴨群都打著盹兒,偶然有一輛車駛過去,沒有路燈,司機總是將車燈打得又長又遠,十分的刺眼。水裏的,不知道是魚還是鴨子翻跳了一下,嚇得正在讓道的梅香一身冷汗,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出來得急,沒有帶手電筒。
大路上沒有找到清風,她朝山路上瞧瞧,暗暗思忖:山上原本有狼,出去打工的越來越多,山上的荊棘藤條便瘋長,近兩年聽說還有野豬出沒,兒子做事衝動卻也沒有那麼糊塗,她堅信這一點。
於是,梅香又往回走,東邊的月亮爬上來尺把高,影影綽綽的,草堆旁邊像有個人影在晃動。梅香心裏有了底,那一定是清風,她躡手躡腳往那邊走,卻也怕嚇著清風,等走近了草堆,她故意的幹咳了一聲,那身影一閃,往草堆後麵躲去。
梅香不慌不忙,慢慢挪到草堆側邊,低低地問:“是清風吧?”
草堆後麵的人似乎屏住了呼吸,沒有半點聲響。
“回家吧,我出來的時候,聽見她好像說要回娘家去住,唉,這好不容易回來了,又吵什麼呢。”梅香就當說給自己聽的。
草堆那邊的身影慢慢移了出來,“阿媽,我就是想自己一個人安靜一下,她太吵了,煩死人,一刻不讓人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