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如晝的花市,繪著神話故事百花奇鳥的燈在風中搖擺著綴穗。
她還記得那一晚的風往什麼方向吹,也還記得那一夜的煙花有多豔麗。
因為就是那一晚,她遇見了她。
於千萬人中,隻一眼便望見了她。隻一眼,她便令天地失色。仿佛頭頂驟然爆裂的煙花是空寂的。
她跌跌撞撞地跑進人群,可臭熏熏的肉林淹沒了她的倩影。她沒有什麼武功,本隻是避著人群中,這樣一來,自己反而跌跌撞撞被擁來擠去,不知何時竟被地痞惡霸圍在了牆邊。
她雖然沒有武功,可是用毒之技神鬼不覺。若非失神落魄,這些小人又怎能近她三尺。
平日裏,遭市井小人的冒犯,她最多用點麻癢藥,給以教訓。今日卻不知為何火冒三丈,直想眼前幾人七竅流血,痛不欲生。
她麵上柔弱,心裏卻已經想好了同時使用七種□□混搭出來的“閻王留你到五更”。
其中六味□□已靠氣味傳出,被地痞所吸,最後若要毒發,隻需她那混合了□□與鳳仙的指甲輕輕在那人身上劃開一道血痕……
“啪”,一把折扇敲在那為首惡痞的鼻梁上,輕輕一下,竟使這七尺漢子踉蹌倒退十幾步,他這一退,不僅自己一屁股跌倒在地,連帶著簇擁在他後麵的小弟們也被撞個人仰馬翻。這些潑皮一個個四腳朝天,好不可笑!可來人卻仿對地上這一幹人物視若無睹,隻低聲道:
“妹妹,可找著你了。”
她穿著白色公子衫,修眉上揚,漆黑鴉眸中卻絢過繁星。她知她是女扮男裝,否則這世間哪裏來這般美麗幹淨、如花如玉的少年?
她隻覺腮頰滾燙,卻癡癡地望進她的雙眸中。一個是燦若桃李的濁世佳“公子”,一個是弱柳扶風、含羞帶怯的俏佳人,不知吸引了多少過路人的目光。又聽“啪”的一聲,白紙折扇忽而撲開,她用扇子擋住了投向她的目光,牽住了她的手往外走去。
她隻覺她手微微的暖,好軟好軟。行走之際,衣袂飄香,幾可引蝶。心中不禁想道:這女子果真和男子大不相同,這世間的男子哪個不是又臭又硬?賈寶玉說的也不盡對,說什麼男人是泥做的骨肉,若與她想比,不過是茅坑中的石頭……
行到一座小橋處,已無甚人煙,河邊的樹木掩映著人家的燈火,煙花驟然地絢爛,玉碎於波光蕩漾的小河中。
“多謝公子……”
她的聲音輕若柳絮。她聞言一笑,隻摘了那男式發簪,因她用的其實是女孩兒束發的法子,頃刻間便泄下如瀑青絲。
“叫我姐姐便好。”
“姐姐……”
她羞怯地低下了頭,心裏卻感到可惜,仿佛期盼著她繼續騙她似的。一時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
白娘子從回憶中醒過神來,入目的便是那個性情古怪、氣質陰森的男人——當年天合教的堂主,而今則是宿春樓的樓主。
這人不知遭遇過什麼,一張臉如重度燒傷般醜絕人寰,看一眼就叫人要作嘔。那一雙似含怨隱恨的黑森森的眸子,直叫覺得方圓百裏,都似陰曹地府一般,不禁要渾身冒起寒意。
可是白娘子非但沒有作嘔,反而很是溫柔多情地喂他吃了一顆剝了皮的琵琶。她看著他那張不堪的臉,仿佛是看最平常不過的事物。若是眼前的男子眼底浮現一絲柔和,她便嬌怯而溫柔地垂眸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