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變河陰危扶城闕 卷西風已近斜陽(1 / 3)

公元528年農曆四月二十日,乍暖還寒的洛陽城天空還飄著細雪,太陽帶著抹朦朧想撕開那份陰霾,昏昏黃黃的卻增加了一絲涼意,沒有半分溫暖。洛陽街道上的繁華消失不見,隻是偶爾的幾個商販支愣開斜窗,虛掩著店門,招呼著夥計透著窗口的縫隙張望著街道,一旦遠遠聽見軍隊的馬蹄聲,就慌慌忙忙趕緊將支窗的木棍迅速抽走,連滾帶爬的反身將門抵住。這幾日的洛陽隻要孩子一哭,大人說句“再哭,就讓胡人給你扔黃河去。”孩子馬上就會停止啼哭,一臉驚恐的藏到大人的身後。

距離讓北魏人聞之色變的河陰之變已過去七天,洛陽城達官貴族幾被殺戮殆盡。百姓們私下悄悄議論著那幾日的血流成河,感歎著執政的胡太後因不想生靈塗炭,下令不抵抗,故而爾朱榮的大軍隻數日便占領洛陽。

自農曆四月十一日,胡太後和幼帝被拋入黃河溺死後,爾朱榮匆匆令人將元子攸接到河陽立為皇帝,史稱孝莊帝。洛陽城內宗親百官人心不穩,大部分因為爾朱榮擅殺太後和皇帝而怨忿難平。爾朱榮的部屬費穆卻因對百官的不滿,竟然建議爾朱榮盡殺朝中百官,以絕後患。同在爾朱榮帳下的慕容紹宗強烈反對,稱如果盡誅則會喪民心,難存忠義之名。然而錯殺胡太後的爾朱榮心傷難平,暴怒之下安有完智,竟采納費穆的建議,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殺光朝中反對之聲。

公元528年農曆四月十三日,爾朱榮以孝莊帝元子攸要祭天為名,邀請朝中百官到河陰的陶渚,並讓元子攸下詔強調祭天之日不能請假,若有請假者國法處置。百官畏懼,哪敢片刻耽誤,大早上便整頓朝服,騎著馬駕著車紛紛趕到陶渚,到達後哪裏見到元子攸的鑾駕,隻有爾朱榮率領著數千鐵騎穿著黑甲威風凜凜地從坡頂縱馬而下。

眾官雖慌張,卻也不敢亂跑,膽小的挪動著步子湊到人群中央。高陽王元雍因官職最高,名望最大,他站在隊伍前麵大聲問道,“爾朱將軍,皇上鑾駕在哪?”

爾朱榮卻不回答,反而大聲叱責說:“國之不幸,肅宗暴崩,民難果腹,竟至喪亂,都是因為你們貪婪暴虐,不能輔弼所至。今日我替天行道,誌遵匡扶,替當今聖上誅殺你們這些祿蠹。”

話音剛落,本為護駕的二千鐵騎瞬間將百官包圍,爾朱榮下令士兵大肆屠殺。因祭天無人能帶兵器,可憐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官皇親如魚肉一般隻能活生生的被刀劈斧砍,全無還手之力,霎時慘叫咒罵之聲跌宕山穀,方圓十裏的土地被血染得殷紅。上至丞相高陽王元雍、司空元欽、義陽王元略,下至正居喪在家的黃門郎王遵業兄弟,包括孝莊帝的兄弟元劭等人,不分良奸,無一幸免,全部做了無處申冤的孤魂野鬼。至此,爾朱榮掌握了北魏實權,而元子攸卻成了傀儡皇帝。

洛陽城中風聲鶴唳,人人自危,蕭瑟的冷酷中夾雜著血腥,城樓上一個個高高懸掛的首級,陰森可怖。也許隻有在城郊的瑤光寺中,才有那幾分屬於佛家寺院的平靜。靈太後胡仙真在洛陽城破之時,吩咐白整保護一眾妃嬪於瑤光寺出家。在胡仙真的頭七之日,寺院的主持淨光師太將寺院眾尼召集一處,為仙真及那死去的二千多官員的冤魂誦念超度經文。木魚聲聲敲打著,將自己對故去之人的懷念,對家國破碎的悲愴之泣,對若亂世飄萍的孤苦,融進那一句句的佛經聲中。正當所有人沉浸在痛苦無助中,一個尖厲的聲音劃破了大殿的上空,“爾朱英娥,你還敢來大殿,都是你的父親殺了太後,殺了我的父親,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眾人循聲望去,見一尼姑廝打著一個素衣女子將她往殿外推搡,這素衣女子便是剛剛話語中的爾朱英娥,爾朱榮之長女,元詡的英嬪。隻見這爾朱英娥一襲白衣,披麻戴孝,襯托著那如雪的肌膚更加慘白,契胡族的藍目在淡金色的柳眉下若寒煙迷漫的幽潭,斂住了曾經跳動的英氣,滿滿的溢出愧疚之情,皓貝般的牙齒緊緊咬著若桃花般的唇瓣,一聲不吭的咚的跪在大殿之外,任憑小尼姑廝打推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