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落地的聲音仿佛驚醒了什麼,原本壓抑著的呼吸聲瞬間放開,仿佛要蓋過桃林裏桃花瓣落地的聲音一般,眾人都盡情的用呼吸來宣泄自己的恐懼。
仙歌站在桃林的中心,也站在眾人目光的中心,她卻一點都局促,也是,連人都殺了這麼多了,還有什麼好局促的。
望著四方諸人,仙歌眉頭微皺,眼前的屍體雖然擺放的整整齊齊,看上去還挺有規劃,但到底算不上好看。
而仙歌這一皺眉,瞬間就衝淡了她臉上的冷漠與肅殺,讓她周身的氣場變得流動起來,好像也可以接近了。
王六郎就迅速把握住了這次機會:“謝女郎可有受傷,需不需要叫醫者?”
仙歌搖頭:“不需。”
直到她開始話,現場的氣氛才算是活躍了起來,無數人放軟了繃緊的身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那種被利刃懸於頸側的滋味,他們是不想再體會了。
不怪這些人這麼膽,實在是仙歌之前的氣勢太有壓迫力。
仙歌望一眼四周諸人,臉上的神情依然是冷漠而平靜的,就仿佛一方無暇的冷玉,一束冬日裏落到院中的光——總歸是沒有什麼溫度的。
連脾氣大的姍姍來遲的駐軍首領都不敢在這個時候觸她的鋒芒,唯有謝氏的幾個與與謝櫻血脈同源的幾個郎君才敢壯著膽子前來。
而謝盈,謝盈早就嚇傻了。
她沒想到,這個表麵看上去溫溫文文,仿如一隻白兔一樣的庶妹,居然這麼厲害!
刺殺解決,自然就到了秋後算賬的時候。
仙歌不耐煩和謝盈的幾個親哥哥搭話,麵臨他們的試探,直接一擺手,揮退了四人,然後一抬眸,看向了謝盈的方向。
謝盈瞬間就慌了,正麵麵對那平靜如雪山冰湖,冷漠如冬日飄雪的目光的時候,她慌得連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
可仙歌卻不會這麼放過她,她抬步,走近,直麵謝盈:“你以為發生了刺殺的事,我就不會記得先前的事?”
“你以為我傻,聽不明白你話裏的意思?”
“你以為我就這麼遲鈍,完全看不穿你的盤算?”
“你拿這麼多姐妹做筏子,可有想過,萬一出了一點差錯,她們會受到怎麼樣的譏諷嘲笑,會有怎樣的下場?”
“隨意決定她們命運的時候,你可有想過,她們也是與你血脈相連的姐妹?”
一連幾問,瞬間戳破了謝盈的心防。
仙歌這幾問,不是替她自己問的,而是替故事中的謝櫻問的,想必她自己早就想這麼問了。
既然你和王六郎有情,為什麼不自己嫁?就算你不能嫁王六郎,為什麼又要拖她下水,既然拖了她下水,又問什麼要嫁給王六郎,將她致於那麼尷尬的境地?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在將人推下弱水時,你可有想過,自己的這一舉動,會讓與自己血脈同源的姐妹落到怎麼樣的下場?
這些一直沒有機會,一直不配問的話,現在借助仙歌的武力,終於問出了口。
嫡庶尊卑,如謝盈這樣的之嬌女自然不用在意如路邊泥一般的庶女的生死,但,這並不帶謝櫻就願意這麼被人輕賤。
對謝盈而言,那些你來我往癡纏不休不過是愛恨癡纏的一場夢。
但對謝櫻而言,卻是一生。
所以到底是怨的,到底是恨的,哪怕付出代價許下心願遠離這兩人,依然是想要將這些質問出口。
謝櫻被些話嚇呆了,她愣愣的,不知道該怎麼,根本就沒想到仙歌會當眾戳穿她。
而其餘人也沒想到,仙歌居然會這麼不講究,直接不顧尊卑身份,就這麼當眾不給自己嫡姐麵子。
不過,這種該被世族捂在後院裏的姐妹齷齪被直接擺在明麵上來,還真是百十年難得一見,所以眾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謝盈被這麼多人用譏諷的目光注視著,終於哭了出來,她眼眶有淚水滑落,如如一朵飽受摧殘的海棠花,楚楚可憐又漂亮的驚心動魄。
仙歌卻不吃這一套,她冷漠地注視著她,淩亂的桃花心的飛舞著,仿佛不敢攖她的鋒芒,她道:“這個時候開始哭了,你怎麼沒有想過,若我真無能為力,是不是要做了你的替死鬼?”
替死鬼這個詞就有些過了,被兩姐妹推拒的王六郎不由得苦笑。
而這個時候,謝盈的那些嫡親兄長終於反應了過來,上前,隔開了仙歌與謝盈。
其中為首的謝澤深吸一口氣,打算和仙歌講道理道:“何必如此刻薄,有事回府就行了,何必在外麵鬧,讓別人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