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東魏京。
繁華的大街上,一個男裝打扮的俏麗女子正纏著一個俊美的少年郎,不住撒嬌。
“阿戟哥哥,阿戟哥哥,你就陪我去看一看,陪我去看一看好不好?我就是想看一眼,想見識一下,你答應我好不好?”
魏戟無奈地看著掛在自己胳膊上的少女,眼眶中的頭疼都要溢了出來。
“不行,你不能去。”
薑持寧要去的地方何止是不能去?簡直是連也不能——等他查出來是誰教唆的薑持寧,他一定將他五馬分屍!
薑持寧不滿地嘟著嘴。
沒錯,這兩人正是昔日的太孫和薑持寧,不對,現在應該是太子和薑氏嫡長女了。
曆經十年風波,魏戟終於坐穩太子之位,現皇帝重病,太子監國,大局已定,他終於不用那麼忙碌,也能有閑暇時間陪薑持寧微服遊玩。
薑持寧不滿,隨著年歲越來越大,阿戟哥哥都不怎麼陪她,阿爹阿戟哥哥身為太子,危機四伏,政務繁忙,不可打擾,她也就忍了,可現在局勢已不可逆轉,阿戟哥哥還這麼無聊就太過分了!
“我不管,我就要去,你必須陪著我!”
何況,阿爹過,若她真的心慕太子哥哥,登基之日就是立後詔書下達之日……
薑持寧眼珠子直轉著,那雙圓圓的眼睛就顯得更靈動了。
魏戟被她纏得沒辦法,可還是不能答應——誰讓她要去的地方是教坊?換個賭場酒樓戲院他都答應了。
薑持寧拿魏戟沒辦法,卻不願就此放棄,周圍人看到這一慕都投來友善的目光——時下風氣並不嚴苛。她正打算使出渾身解數,可這時,她突然看到一個人,一個讓她渾身僵硬的人。
那是一個一身青衣的女子,衣服料子看上去並不名貴,穿在她身上卻圓融如意,恰到好處,讓人想到一個詞——和光同塵。
她的容貌乍一看也並不出色,隻一雙眼睛生得好,清淩淩,黑白分明,如山中清泉,山雪魄,總透著一種冷意,但轉眼一看,又會發現,哪有什麼冷意,那女子不是笑得正溫文?
可薑持寧看到這個女子,卻忍不住全身一抖,不是因為這女子的美貌,而是因為……而是因為,她竟然發現,這女子五官氣質,竟與她母親十分像。
而她的母親,她的母親……薑持寧想想從到大的經曆,想想更加親近的父親以及偶然望過來總讓她忍不住畏縮的母親,目光中居然下意識露出恐懼。
仙歌感覺到一道特殊的目光,那目光中的情感居然是恐懼,她回目望去,看到一張陌生的臉。
那是一個正纏著兄長的嬌憨俏麗的公子與慍怒望來的俊美威嚴的被纏的兄長。
仙歌不知他們的身份,無意與他們起衝突,便連個招呼也不打,直接轉開了頭。
仙歌正在遊曆下。
玄道子她修道修得差不多了,就差青出於藍,於是便給她收拾了個包袱,將她趕下山,什麼時候了斷因果,斬斷塵緣,才能回去見他。
仙歌一尋思,這個任務應該落到了她的身世上,正好也與薑持寧的願望有關,於是便從善如流的接受了任務,輕輕鬆鬆的下了山。
下山後,她采取就近原則,第一站就是整個北周,從最北端的地觀,走到最南端的淨明觀,然後又順著官道,一路去了南陳,從南陳北走到南陳南,見識了南陳諸般風景,風土民情,又北上,東去,來到東魏。
東魏是一個和北周南陳截然不同的國度,北周道佛盛行,家家戶戶立廟建祠,每座城市都有大大道觀佛寺建立,民風清淡卻無多少活力。
南陳占據大塊富饒土地,糧價賤食物充足,奢靡浪費之風盛行,上層與下層如隔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已是常態,哪怕氣候炎熱冬日裏沒那麼容易凍死人,但死於各種熱病的也不少。
而東魏,東魏曆經政變,新任監國太子又銳意進取,改革之風盛行,民眾精神麵貌倒好些——雖然連觀朱袍變囚服,烏紗變血衣,貴巷慘叫連連,刑場人頭滾滾,今日大官威嚴赫赫,明朝抄家滅族雞犬不留,人心更惶惶,但上層的變動帶來的是利益的滾動,反而比以前更容易上位。
三個國家各有特點。
仙歌雖然來東魏京沒多久,但已能品出一些東西。
她沒想到的是,有人就因為城門口那一見,就記住了她那個人,記住了她那張臉,對她如鯁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