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既白,子玉和成靈脩這一夜下了好幾盤棋,雙方各有勝負,子玉側著腦袋看了看發白的窗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二哥和三哥快到了吧,我該走了。”子玉站起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扭動脖子,發出格格的響聲。
“子玉,萬事謹慎,雖然兵法學了不少,但這是第一次出陣,需考慮周詳,行動果決。”
成靈脩依然手持棋子,在想著接下來的步驟,這是最關鍵的一步,一旦贏了,整個局勢就不再有回旋餘地。
和成靈脩緊繃的麵龐相對比,子玉反倒輕鬆愉快,他向成靈脩拱手一拜,拂袖而出,當真像個十七歲的孩子,輕快的腳步聲中全然感受不到即將上陣殺敵的焦慮,似乎這一趟要去郊遊一般。
“哼,蠢材,你的三位哥哥從十一二歲就上戰場了,你十七歲才迎來初陣,竟不知畏懼,實在是兵家大忌。”成靈脩暗思著,落下了他考慮已久的這一步棋,頓時,棋盤上的局勢變得鮮明起來,成靈脩輕哼一聲,站起身走到臥榻處,躺在上麵閉目休息,接下來,隻需要等消息就好了。
城牆下,三位哥哥帶著自己的士兵聚到一起,陽光染映著清晨的天空,出現一片紅燦燦的朝霞,壯美炫目。
隨著一陣巨大的響動,城門終於打開了,子玉帶著眾家臣走了出來,所有人都身著素服,看上去甚是淒涼。成子豐,成子複,成子冉也都換好了子玉為他們準備的孝服,成子豐看見子玉走過來,即刻怒罵道:“成得臣,你不許我進城,是何用意?”
子玉表情嚴肅,露出哀戚的神色:“大哥,這是父親的遺言。”
“我問你,父親怎麼會突然?”
“該不會是你在搗鬼吧?”
成子複和成子豐兩兄弟站在子玉前方,麵容頗為猙獰,成子冉和子玉同歲,倒不似他的兩位哥哥一般厭惡子玉。
子玉看著兩位兄長,大滴大滴的淚珠滾落下來,輕聲歎道:“父親的決心,已經和家臣們說明,他這麼做都是為了我們四兄弟,此處兵士眾多,子玉實在難以啟齒,家門內的事還是等事情結束後再說。”
“不行,你都貼告示告訴所有邑民,父親是因為我們三個才自盡的,怎麼現在反而難以啟齒了?”成子複攥緊子玉的衣服,雙眼鼓的老大,他在三子之中武藝最高,但性情暴躁,貪婪無度,城邑中的女子見了他都躲得遠遠的,實在是名聲狼藉之徒。
子玉見他的臉上有些被熏黑的地方,再往他的隊伍瞥了一眼,大半士兵被熏的發黑發黃,衣服也東破一塊,西爛一條的,子玉心下了然了幾分,他直視著成子複,提高了音量。
“父親遺言如此,子玉不敢隱瞞。”
“什麼遺言,連個書簡都沒留下,全是你說的,怎麼能讓人信服?”
子玉露出失望的表情,搖頭歎氣,從衣袖中取出一物,高舉起來示於眾人,大家看了子玉手上的東西,精神為之一振,不僅僅是三子和兵士,就連家臣,也是第一次看見子玉身上的邑令。
“哎呀,主公啊。”餘幹城大喊一聲,淚如雨下,成子陣待他極厚,還在少年時期,餘幹城的母親被一幫百濮男人搶了去,偏偏父母感情深厚,父親幾次尋訪無果,鬱鬱而終,餘幹城被成子陣帶了回去,教以武藝,傳以道義,委以重任,在這位率直的武將心中,成子陣如同再生父母。如今見了邑令,比起靈堂裏那具冷冰冰的屍首,更像是見了成子陣真正的靈魂所在,一時心熱,再也壓抑不住。
“子玉,你怎麼會有邑令?”大哥成子豐也吃了一驚,他素來謹慎,但看見子玉手持邑令,也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