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冷笑一聲:“我想過如果我是朱申,我會怎麼對付子玉這個小子?”
“他先是殺害邑長,囚禁邑長夫人,然後立下軍功樹立威信,最後比武取勝成為邑長,步步都是精心設計過的好棋,實在沒有什麼破綻。”
子玉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想來想去,唯一能讓他聲名掃地的辦法就是在宴會之時安排甲士,待這個小子比武取勝的時候,把夫人喊出來和他對質,再安排幾個侍女侍衛告訴所有人是他親自殺了主公,偽造遺命,目的就是為了能成為邑長,如此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徒怎麼能留在世上。”
“而且還不能等他開口辯駁,就讓甲士上前亂劍砍死,這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
“這就是一半靠腦袋。”
朱申麵色煞白,他的心計全被子玉給識破了,他不明白一個十七歲的年輕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洞察力,頓時啞口無言。
“那另一半,另一半呢,什麼靠天地神靈,純屬胡扯。”
“天地神靈啊,那是因為我很早之前就放了一匹馬在你身邊,它會隨時給我傳遞前方的戰況,不僅僅有馬,還有螽斯,還有黃鳥,這些天地神靈都在不停地告訴我敵人的情況。”
“你,你這個臭小子,居然在我身邊安插間諜!”
子玉見他窘迫恐懼的樣子,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朱申,你老啦,回去幫成子豐守好這個邊邑,我對邑長之位絲毫不感興趣,哎,這裏的人怎麼都是些池水裏的青蛙,為了一點立足之地就爭得頭破血流,無聊,無聊啊。”
“這麼說來,你有更大的誌向?”
“當然!”
“是什麼?”
“為何要跟你說?”
“混蛋!”
朱申對於子玉這種性情實在是沒轍,在性格沉實的成子複身邊呆久了,在他看來,子玉簡直不可理喻,時而像個頑童,時而像個高深莫測的智者,方才的殺陣中,又完全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野獸,他對子玉這種幻化莫測的性情很是厭惡。
子玉一臉逗趣地看著他,朱申的胡子都氣得抽搐起來,臉色發紫,子玉擺擺手,說道:“罷了罷了,反正你也活不了多少年了,讓你聽聽也無妨。”
子玉一隻手指著天空:“我的目標在那裏!”
朱申望望天空,完全不解其意,子玉搖頭歎氣:“誰跟我說人越老越聰明的,朱申你滿肚子都是心計,反而把腦袋給弄遲鈍了。”
“……”
“我要到楚國最高的地方去,看更寬廣的風景。”子玉咧開嘴笑著,青春張揚的氣息全然顯現在臉上,朱申心裏微微顫抖,他不是愚蠢或者糊塗,而是正如子玉所說的,在小窪水裏麵待久了,便忘了江海湖泊的模樣,不知何時,也完全失去了年少時的勇氣和誌氣,不再對窪水之外的地方產生任何的渴望。
不僅僅是他們這批老人,就連成子豐,成子複和成子冉,在這邊境荒野之地長大,也沒有聽其中任何一個透露過想走出這個邊邑的想法,畢竟這裏隻是一個小小的邑城,在此之外的世界山高水深,人才濟濟,出去了又能怎樣呢?
可是眼前這個小子,卻說他要去楚國最高的地方,不知怎的,雖然朱申厭惡他的古怪行徑,但是子玉的話激發起了他心裏的陣陣波瀾,冷卻了的血液也開始燃燒起來。
這就是亂世,雖然大部分人都在努力躲避戰禍,尋找安全的居所,但就有這麼一群人,把生命看成了一場冒險,全然享受其中。
看著站在夜空下的子玉,自身的光芒似乎和星月交融在一起,朱申實在猜不透他的未來,不過方才的那句話就足夠了,和子玉的誌向比起來,自己的那些計謀實在可笑無聊的很,朱申調轉馬頭,往回走了,一句話也沒留下,而那些死士,狠狠地看了子玉一眼,也跟著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