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幽趣4(1 / 1)

沈江東聽了笑道:“你是見得最透的。告訴你兩件事,陛下預備叫承賦回京,接手京衛。還預備給衡王和武定侯之女議婚。”

沈夫人道:“衡王年歲不小了,也該議婚了。怎麼了?”

“陛下這麼做,東宮會怎麼想?”沈江東湊近沈夫人輕聲道。

“你又不做東宮的老丈人,操的什麼心?沅西,你別攪和東宮兄弟間的閑事,這才是最要命的。東宮看不起陳家,嫌棄承平伯府勢微,一心結黨壯勢,陛下春秋正盛,心裏肯定不痛快。你要是有個兒子,天天盯著你,看你幾時死,他好侵吞你的家業,你什麼感受?”沈夫人講話一貫直率。

沈江東聽了一個倒仰,“這什麼大逆不道的比法?我就是不明白陛下究竟是怎麼想的。當年先皇後的態度很明了,她若意在東宮,那就不會……是了,先皇後指不定不是意在東宮,她自個兒陰圖染指庶政。”

“怎麼,你也想試試‘女能蠱惑人主以亡國,能崇長外戚以亡國’的論調?先皇後的外戚在哪兒呢?你算不算?”沈江東的胞妹早年嫁給了先皇後的一位嫡親兄長,雖然沈家姑太太早已經亡故,嘉國府和先皇後母家的確聯過姻。

“得,當我什麼都沒說。”沈江東連忙收回自己方才講的話。

沈夫人忽然歎了口氣,沈江東問:“你歎什麼氣?”

“我明兒不想去赴宴,我一進禁中就渾身都不舒服。”沈夫人鬱鬱道。

沈江東道:“雙妃的冊封禮你都沒去,再不去,過分了。”

“這誥命我不要成不成。”

“這我說的可不算。”

沈夫人歎道:“京城的風真是不好,春風吹過來的都是浮躁氣。”

沈江東則笑道:“是你自己心不靜,還怨風不好。”

這日沈夫人一回府,嘉國府裏又安靜了許多,連侍女們養的鳥兒都少叫了幾聲。自打沈夫人離京,沈和靖掌著各處的對牌,府裏人看沈和靖年少,又是未出閣的靦腆小姐,不免有幾分輕視。而多年以來沈夫人在嘉國府幾乎說一不二,哪怕後來退居京外,沈江東對這位夫人依然禮敬如故。每年沈夫人回嘉國府時都少不了替沈和靖開銷幾個人。因為沈江東不大問府中家務事,府內眾人對沈夫人的畏懼還在沈江東之上。

沈夫人初離帝京時京裏曾經有人揣度沈江東會另娶名門,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沈江東不僅沒有另娶,連側室也不曾有,引得背後有許多好事的人議論:嘉國公……那個……有疾否?

沈夫人慣常早起,第二日絕早起身做了沈和靖愛吃的條頭糕。沈夫人和沈和靖吃過早點梳洗畢,沈江東才慢吞吞地從內間走出來漱口淨麵。

沈夫人忍不住道:“你好清閑,今日不上朝?”

沈江東一麵淨麵一麵答道:“今日休沐。”

沈夫人換了大紅蟒袍和官綠裙子,頭發挽成一個髻,簪著一枚鑲著珍珠的大簪。她從一旁幾案上抱起冠子,雲影要替她拿著,沈夫人笑道:“我自己拿。”說完自己把冠抱在懷裏。

沈和靖道:“我替母親帶上。”

沈夫人笑道:“這冠太沉了,等到西苑門口時我再帶上。”

沈江東又叮囑道:“你包個衣包兒,等行了禮,好換衣服首飾。”

沈夫人一笑,“這還用你說?”說完帶著沈和靖出門登車往南苑去了。

沈和靖心道:瞧他們夫妻二人十分親昵,並非冷淡到無話可說,為什麼一定要分居?她胡思亂想間,車駕已經到了西苑。西苑正門麵闊七間,下層中央三間為門洞。卷棚歇山頂,綠剪邊黃琉璃瓦。沈和靖和沈夫人二人過正門從西苑西側門下車,跟車的嘉國府侍從都在側門外等候,隻有雲影抱著衣包兒跟了進去。

側門門首的黃門官遠遠瞧見沈夫人,便上前獻殷勤。沈夫人含笑答禮,方步入西苑。

西苑內春波蕩漾,柳絲弄碧,有樂聲隱隱傳來,沈和靖側耳一聽,原來是《蘭陵王柳》:

柳陰直。煙裏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

閑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

淒惻。恨堆積。漸別浦縈回,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沉思前事,似夢裏,淚暗滴。

沈和靖悄悄對沈夫人道:“這曲子很不應景。”

沈夫人笑道:“先皇後很喜歡這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