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靖看著他的說道:“您把書拿倒了。”
沈江東一笑,把書丟開。憑欄遠眺,烈日驕陽下的帝京城裏盡是煙火人間氣。
沈和靖問:“您就一點兒都不著急嗎。”
沈江東道:“怎麼可能不著急呢,著急又有什麼辦法呢?”
沈和靖問:“世人總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你就不害怕他們牆倒眾人推,落井下石,倒了油瓶不扶?”
沈江東又笑道:“擔心有什麼用呢?坐愁空城,有辦法也施展不開呀。”
沈和靖問:“我不信,您一定還藏著什麼後招吧?”
沈江東似乎很疲倦,“說實話,什麼後招也沒有。我這一輩子跳進坑裏的時候多,順順當當走路的時候少,都習慣了,所以……”
沈和靖聽了這話隻是出神,沈江東又笑道:“別擔心,天還塌不下來。”
沈和靖道:“您隻管在這裏說嘴。二門內鬧成一團了。再這麼下去下,人都要起反了。”
沈江東笑道:“鬧不起來。有人設局,有人反殺,既然他們算計了我就一定還會有後招。就在這兩天,一定會有個後手。”
沈和靖問:“您甘心這樣離京?不愛令名?”
沈江東笑道:“少小無端愛令名,如今老了,早就看開了。外頭瞧著轟轟烈烈地傳不過幾代,沒有誰家是生生世世的富貴榮華。做人不能太貪,不是嗎?”
沈和靖忽然笑道:“你悟了。”
“好像是。”
二人輕輕一笑,都不說話了,隻是站在樓上向外看。沈和靖想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晚間沈江東父女二人吃了飯,照例一個回上房看書,一個回練波樓上發呆。沈江東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根竹笛來,用手戳了戳,笛膜還沒破,於是放在嘴邊吹了兩聲。沈和靖循聲找來笑道:“難聽死了。湖吹嗩呐也沒有這般難聽,哪來的笛子呀?”
沈江東笑道:“一點麵子都不給我。我以前吹的挺好,後來不動它忘了而已。”
沈和靖道:“我那兒還有一本譜子,您等著我回去找找給您拿來。”
沈江東放下笛子,走出院中來,忽然聽到東麵的牆上有瓦片鬆動的聲響。他見四下無人,下意識的向腰中去摸佩劍,卻沒有帶在身上。須臾有人翻牆進來,拍了拍自己的衣擺,口中的:“沅西公治家有方,府上絲毫不亂。”
來人正是今上與先皇後所出的衡王蕭渙。
沈江東無奈問道:“您怎麼來了?還翻牆進來,外麵的人沒看見您?不管您?”
衡王笑道:“誰說他們沒看見我?我剛往上跳,就被他們給看見了。不過我跟他們打個招呼,讓他們不要聲張,所以他們也不吱聲,我就進來了,也沒人管我。”
沈江東頗為無奈地問道:“大晚上的,您來這兒做什麼?”
衡王一腳踩在井台上道:“我來告訴你,雖然我不知道最近這段時間我父皇您這是在唱哪一出戲,不過今天上午前腳刑科的人把您府上給圍了。後腳阿姊就衝到我爹爹那裏質問了一通。”
沈江東聽了摸了摸自己的下頜,歎氣道:“這是嫌我死的不夠快。”
衡王這時才道:“我也不好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沅西公,你到這般田地究竟有沒有後招?”
沈江東搖了搖頭。
衡王道:“好吧,你不肯說也就算了。沈公你是知道的,我最清閑了,每天無所事事,在外閑逛。別的事我做不了,查問點兒東西,往來的送點兒東西,我都能做到,沈公也不必客氣,要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盡管說。”
沈江東躬身為禮道了謝,“靜觀其變吧,殿下就不要再攪和進來了。”
衡王想了想,又問道:“要不然,我把和靖妹妹帶回到我阿姊那邊去。”
沈江東道:“您一個人翻牆進來就夠招眼的了,再把和靖帶出去,萬一被人看見,我就不用再站在這兒了,也不用想辦法用計脫身,就從您腳下那井裏跳下去,一死了之得了。”
衡王圍著井台轉了一圈,忽然抬起頭道:“這主意好啊。”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