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幹什麼的!”
十方城不論哪任城主在位,恐怕都是極盡森嚴之守備,豈能容人想進就進?兩人走過吊橋,便見兩邊嚴陣以待,站得跟木樁也似的守衛同時踏前一步,手中長槍、長戟一橫一錯,擋住他們去路,同時厲聲嗬斥道。
男子腳步根本不停。甚至沒有緩得半分。在將要觸到二人的武器之時,卻見他眼眸幾不可察的微微一抬,眸底似乎閃過一縷幽光。隨即,就見兩名守衛犀利的臉色頓時轉為木訥,表情平靜的各自退回到了崗位上。
阿鈴敢隨著這位“陰司”哥哥走過吊橋,那是不知道鼓了多大的勇氣。心中還是多半相信,對方既是去“接引”她的,那麼自然會帶自己通過:事實也真如她所想,腳底深淵中那些黑霧似乎一路都試著朝她腿上蔓延,但是,卻始終越不過腳踝的位置。就仿佛有什麼看不見的屏障阻隔了它們的侵蝕一般。阿鈴心想,這多半就是這陰司哥哥的護持了吧……她這麼想著,不自覺的就在他的懷中仰起頭,癡癡看著他的臉色。至於門前攔路的,她是根本不在意下:她身邊這位,可是神通廣大的陰司哥哥,豈是你們兩個看門口的可以比的?
果然。那兩個“看門口的”多半是沒看清楚哥哥的樣子,這才敢站出來吆喝。緊接著認出了人,知道人家比他們大了,所以自然便退了回去。這很好,完全沒有哪裏不對——阿鈴乖巧的眨了眨眼睛。心道:“不過剛剛,哥哥的眼睛好像……”就好像閃過什麼光彩一般。仿佛幼時她和阿蝶在山穀中玩,曾見到有發光的石頭掩埋在草叢之中,草葉搖擺,那璀璨的光芒就那麼在她們的眼前閃現了一下,便又隱匿起來。真的是漂亮極了。引得她和阿蝶在那草地上翻找了一整個下午呢。
城裏陽光正熾,地表發白。走過城門,阿鈴忽覺眼前一亮。恍如從黑夜一下子過度到了白天。從外圍看去的整片黑霧似乎一下子都消散幹淨了一般。這突然的變化讓她幾乎有點措手不及。阿鈴下意識的抬手擋在眼前,以避強光。心中又有些奇怪,不由透過指隙好奇的四下張望,不覺那個漂亮哥哥已經悄然收回了攬在她肩膀上的手臂。
一隊巡城的兵士從街道上走過。阿鈴怔了一怔,卻是發現,在那隊“鬼兵”的身上,她又看見了那層黑霧。
那隊兵士約麼有十數人,身上所纏繞的黑霧濃厚不一,有的顏色頗為深重,有的卻隻淺淡的一層。阿鈴感受極度不好,說不上是厭惡還是畏懼,腳下不自覺的朝著身邊的依靠之人身上縮了縮。
“那是‘孽’。”男子解釋:“他們殺過多少人,就纏上多少孽。一輩子也無法消除得掉。”
阿鈴一想。頓時領悟:“我知道了。爺爺說過,一個人生前造的孽多了,死了就會上刀山、下油鍋,接受種種懲罰,是不是?”
“……”男子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這個世界上,連神都沒有,又哪裏還有地獄?若是硬要說有的話,這人間,委實已與地獄無異了吧。隻是,眼前這個堂堂祭司,神前的代言人,何等風光高貴的職業。竟然淪落到滿腦子不是陰間,就是地獄,真是讓人……甚感無力。
男子不言語,阿鈴也是個自得其樂的主。他在前麵走,阿鈴雙手抓著他的一片衣角吊在後麵,隻保證自己不跟丟。一雙眼睛卻在左盼右顧,對這所剛正肅穆,房舍整齊的城池充滿了新奇,似乎怎麼看都看不完。
“來了。”他忽然停住腳步,亦不回頭,雙眼望著前方,低低的說。
阿鈴又搞不懂了。嘴上下意識的問了一聲:“什麼?”人已經扭著身子,探頭從他背後朝前望去。卻見目力所及之處,隻有空曠寬闊的街道,白到刺眼空寂的陽光。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別說是人,就連貓都不見一隻。
阿鈴疑惑的回頭,仰著腦袋、滿臉問號的盯著他的臉看。不過與這個漂亮哥哥相處的經驗即是,她自己問自己的,他高興答,就答;不高興答,一般也就不必再問。
“你要找的人。”沒想到,這個哥哥竟然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