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又何必煩惱?那孩子隻不過是個小姑娘而已,喜歡黏著夫人,那是因為在這世上她們已經沒有了別的親人,故而才加倍親近了一些。將軍又何必在這個時候逆了夫人之意,徒惹夫人悲傷呢?”
“哼!”道理齊毅豈會不知。他又並非三歲小孩。隻是,回想起剛見麵的那一刻,那個小小的女子轉回頭來那一霎,看著自己的眼神,恍惚間幾乎竟是將人一眼刺透一般,莫名的,他忽然就升起一層說不清的畏懼來。
“你不明白。”齊毅深吸幾口氣,暗自壓下心中的不安與疑惑,不耐的道。
他齊毅,十二歲時起始上陣殺敵,十三歲已經忘卻了懼怕是什麼感受。但就是這一刻,他竟然會害怕這麼一個幾乎隨手一捏就能將之捏死的小東西,這感覺絕對稱不上良好。隨即,幾乎是為了壓下這種恐懼,他才不由自主的將暴戾這麼迫切的表現在了麵上。
“若是將軍實在不喜,待得此事平息之後,直接將她發嫁出去也就罷了。英明將領也好,後起之秀也好,咱們十方城裏品質良好的大小光棍多的是。若想討夫人歡喜,隻需往好的尋找便是。到時候夫人固然感激將軍,要再想與她走動,卻也沒這麼便利了。時日一久,不就淡下來了麼?”
“……哼。”齊毅斜斜的瞥了仍在喋喋不休的彭大管事一眼:“你這是何話?我齊毅是什麼人,我殺過的人比那小東西吃過的米還多,我豈能與她計較?我是在想另外的事。”
“是是是。”彭大管事心道:“就你這樣,還叫不與她計較。若是‘計較’起來,不知又當如何?”
齊毅沉吟片刻,道:“如今司馬劍已死,這個消息勢必馬上就會傳揚開去。我們雖然是最早得知,可是嘛……”
他話未說盡,可是彭大管事人老成精,立即心領神會:那司馬劍是死了,然他手中的商盟此刻便到了無主的時候。待到他身死的消息傳開,這十方城中必將是一番可見的明爭暗鬥。司馬劍在世之時,別人都道商盟是他們齊府的囊中之物,現下可是難說。況且,如果他們齊府在這時候過於明顯的想要掌控,各方豈能坐視?光是責他們野心博大,貪婪無窮,就足以引得龍盤心生芥蒂。到時候得失難算,偷雞不成蝕把米,可就反為不美了。
彭大管事正色道:“將軍所言極是。雖然我們是最早知道因果原由的人,但是此時萬萬不宜出手。按兵不動,方是上策。”
齊毅點頭。這一點上,他與彭管事意見一致。現下先出手不如後出手,後出手不如不出手。所謂樹大招風,不如靜觀其變。
齊毅手指敲擊著椅子的把手,閉目思索道:“司馬劍畢竟是個有手段的,他在之時,治理商盟很是有心,有他身邊幾位結義兄弟幫襯,又有我們齊府在背後為靠,旁人就是想要插手,也沒那麼容易。但是,司馬劍又是一介商人,凡事不會做絕,必定默許了一些各家的眼線植入,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眼下他既身故,商盟的重擔自是落在了強、柱、荒、林四人身上,換了是我,一定會擇其一而扶持,順便打壓其他幾人,最終將商盟盡握在手。”
彭大管事點頭道:“理應如此。”
“既是如此,那麼這四個人便不可用。”凡衝在前麵者,十有八九皆是炮灰。再者,各家都有人手混在其中,廝殺到最後必定是家養的更聽話些。齊毅冷笑一聲,道:“但不知,我此時不往裏麵塞人,反而從中撈人,旁人又會作何想?”
彭大管事微一琢磨,小眼忽的一亮:“阿正!”
齊毅詭秘一笑。
阿正,是司馬劍的小廝,因為時常跟隨在司馬劍身邊,與他二人倒也不陌生。那小廝聰明通透,頭腦靈光,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何況,司馬劍是著意栽培於他:旁人不知,他們豈不清楚,舉凡商盟的大小事務,事無巨細,司馬劍幾乎是樣樣都讓他過手、演練。要說對整個商盟運作的了解,司馬劍那幾位兄弟比之相差遠矣。將這少年收歸己用,至少半個商盟就已經塞在囊中。隻是在外,這少年表現始終是一個機靈但安分的小廝,現下主子倒了,又哪有人會多看此低賤如螻蟻般的下人一眼?或許司馬劍的用意是在阿正完全成長起來之後再委以重任。可是,司馬劍死了,若是無人扶持,小廝就終歸還是那個小廝。他的前途很有可能就此葬送在這。但是,在這時候他齊府伸出手去,提拔一把,那少年敢不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