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笨蛋,又哭又鬧的,你的臉到底有多忙。”替他蓋好被子,劉林東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時韓鄀元的母親因病去世,家裏一團亂,大家都忙得沒時間管他,也注意不到他的悲傷。劉林東去看他時,他坐在漆黑一片的房間裏,沉默的,好像一尊雕像。但仔細觀察,能發現他的兩個肩膀微微抖動,隱約還傳出幾聲嗚咽。聽見腳步聲,他還掘強地轉過頭,說,別擔心,我沒哭。
你要是沒哭才要擔心,劉林東一拳敲在他的後腦,說,哭啊,給我大聲哭出來。現在不哭,你要等到什麼時候,等到你心裏的悲痛結成一個掉不下來的痂才知道哭?
男人才不會哭,就算媽媽不在了,我也能自己照顧自己!他大吼,像頭受傷的幼獸。明明哭得涕淚橫流、明明滿臉悲傷、明明痛得要命、明明早就撐不下去了,卻拚命掩飾真實的情感,說我一點也不難過……
這樣的韓鄀元讓人心痛。
劉林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從那時候開始愛上他的,幼年時保護自己的人原來不像想象中那麼強大。但從那之後,他們的位置似乎發生了互換,男人變得主動,更有引導性,韓鄀元則什麼都無所謂,缺乏主見,大小事都要優柔寡斷大半天才能決定。他開始依賴他,而他也滿足於這種被依賴,像附生關係,誰也離不開誰!
現在想起來,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這中間的歲月,到底去哪裏了呢?
每當回憶起童年或是少年時代的種種往事,劉林東都能清楚地感到曾經的畫麵清晰無比,每件事都記得清清楚楚。可是,他一直不覺得和韓鄀元在一起那麼久。幾乎二十年的友誼,除掉懵懵懂懂的青澀時光,再扣掉他冷落他的七年,他們真正在一起互訴衷腸的時間,也就是進入遊戲的兩個月而已。
其實他年輕的時候也會幻想自己談很多次戀愛,在想得到韓鄀元而不得不壓抑情感的時候,用想象來彌補自己的缺憾。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變得成熟,終於領悟到愛一個人,就算用一輩子的時間還是會嫌不夠。慢慢地去了解這個人,體諒這個人,直到愛上為止,是需要很長的時間,要有非常寬大的胸襟才行。他還是太膚淺了,曾經那些想囚禁,折磨他的想法變得荒謬,如果真的愛他,他真正愛自己,不用那些強製手段他也不會離開。
成長是漫長的事,有些人身體發育完全,年紀到了可以當父母的歲數,依然幹著犯二的傻事。但開竅是一瞬間的問題,因為某個衝擊性畫麵,或者一點日常感悟,頓時明白過去的荒謬和不堪。
劉林東想,他今天忽然明白的道理也許韓鄀元早就明白了……
“我想得到你,永遠和你在一起,可是永遠太久了,我寧願要現在。”劉林東知道,隻要獲得勝利就能向神提出永生的願望,然後跟心愛的人相守。可今天目睹的一霜的死亡,看到韓鄀元痛苦的淚水,他不知道靠踐踏他人屍體爬上的王座會不會給愛人帶來幸福。也許,他並不想要這樣的生活。
不開心,長生不老也是折磨;開心,就算生命隻剩下幾天也無所謂!
無言的一夜過去了,第二天大雨瓢潑而至,從早上下到晚上,水大得把植物都衝走了。也許是這一關死的玩家不夠多,神開始用這種方法提高死亡率。
他們迎來了連續的,數量龐大的好幾波喪屍的襲擊,在沒有植物防禦的情況下,都靠米歇爾的語言攻擊化解危機。他指揮喪屍進攻積分最高的玩家的房子,為自己鏟除障礙。為了能把塞壬之音的威力最大化,他頻繁催促韓鄀元快點煉化神器,顯得很不耐煩:“已經這麼多天了,你就不能快一點?”
“這又不是我能控製的,你以為我願意帶著你的小樂器滿街跑?”一霜死亡的陰霾還沒過去,大家都還在悲痛中,隻有米歇爾毫不在意,在他眼裏沒有什麼比勝利更重要,讓人討厭。
“我隻想提醒你,別耍花招。”這是一個警告,偏偏平常軟得要死的小豬蹄不吃這套:“有空提醒別人,不如多想想自己是不是壞事做多了,導致神器一直煉不出來。”
米歇爾當然不會跟他逞口舌之外,他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直視韓鄀元的眼睛,一直看到最裏麵。威脅的對視持續了很久,他才上樓去了。
沒多久,韓鄀元開始犯困,心裏清楚這是米歇爾的詭計,想讓他做夢。
呸,我偏不上當!
他開始默念梵歌教給他的咒語,可是連著念了好幾次都沒有清醒過來,腦海中反而出現一個聲音:“是我,別怕。”
“你是……加納?”這個聲音如果不是劉林東,那隻能是痛苦之神了。
“好久不見。”加納影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麵孔,韓鄀元想走過去,被他拒絕了:“別過來,我用神力躲在空間夾縫中,看上去是一團黑暗,實際是萬丈深淵。你是凡人,誤闖會被吸進異次元,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你。”
“好,我不動,你找我做什麼,想問梵歌的事?”他犯愁了,如果加納真的問自己,是說善意的謊言,還是和盤突出,或者落井下石?
“梵歌在父神那,我已經知道了。”加納出乎意料的平靜,笑了笑:“他們的關係我也知道了。”
“你不生氣?”他的聲音聽上去並不憤怒,但也有可能是氣到極致反而平靜了。
痛苦之神沉默片刻,再次開口,聲音中有難掩的失落和痛苦:“我沒有憤怒的權力,怒火不能改變任何事。我的能力尚不能與主神抗衡,我是他的血脈,不應該反抗王權,況且為了一個玩物犧牲神位非常愚蠢,不是嗎?父神已經跟我談過了,隻要離開梵歌,他可以馬上讓位,讓我成為三界主神。”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為什麼告訴我?”他不明白加納的動機。
“我隻是想聽聽你的意見,如果你是梵歌,你在知道我放棄他選擇權力會有什麼反應?”原來是來試水的,可惜他不是憤怒之神,體會不到他的感覺,但他可以假設:“我想,如果劉林東為了其他人事物拋棄我,我會活不下去,但他不會這麼做,所以我沒法真的帶入自己的感情,也就不知道梵歌會是什麼感覺。”
“為什麼?”加納不理解他的自信從何而來:“我不想羞辱你,但劉林東比你優秀得多,他有更多更好的選擇,你卻不怕他離開你。”
“可能是那樣,但韓鄀元也隻有一個。”反正已經得罪過一位神了,他不怕再得罪一位,所以口氣咄咄逼人:“這就是你們永遠不會變成我們的原因,我跟他的愛很純正,沒有雜質。愛就是愛,是很簡單的事情,不需要借口、理由、猜測和陰謀。因為摻雜了其他的感情並不是真正絕對的愛。梵歌不是一直想要絕對嗎,因為他得不到,沒有,所以格外渴望。而你和你的父親都給不了他,對你們來說,最簡單的,卻是最不能給的。”
“看來你知道的還不少。”加納定了定神,緩緩從黑暗中走出來:“你隻是個愚蠢的凡人,卻在我麵前長篇大論。”
“愚蠢的凡人比你懂愛情!”韓鄀元也仰起頭,毫不畏懼地瞪回去。
“那就讓我看看你所謂的堅持和愛的力量。”加納抬起手,將韓鄀元吸入手心的光球中:“噩夢空間沒有盡頭,隻有無休止的恐懼和折磨,如果你堅持得下來,那麼我就承認你的意誌力比常人堅定。反正,你隻是個貪生怕死的懦夫,我就殺死你的愛人做為懲罰。”
韓鄀元掉到一片沙漠中,炎熱讓他看任何東西都產生了虛像,他對著天空大吼:“你們這些不懂得生命寶貴的神,你們什麼都不懂,一群混蛋!”
“嘴真硬。”加納的不悅實在太明顯了,作為專司痛苦的神,他有千百萬中折磨人的方法,但他不想這麼快弄死他。他要折磨他的身體,再摧毀他的精神,讓他知道凡人到底有多渺小,那麼微不足道:“你一個人玩就沒意思了,讓劉林東去陪你吧。”
加納把光球藏在衣袖中,身影漸漸消散,最後在劉林東的房間聚集成人型。
“韓鄀元在我手裏。”他居高臨下地打量男人,發出不屑的笑聲:“他叫囂著說你們的愛無比珍貴,你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拋下他,會永遠愛他,我不信世界上有這種人,所以想用你們做個試驗。時間是二十四小時,你能承受我給予你的任何痛苦,並且不求饒,我就放了韓鄀元。當然,如果你受不了也可以說出來,但是他就得代替你受折磨!”
作者有話要說:去醫院做了個小手術,很痛,回來就休息了,沒發現章節被鎖,沒馬上修改,抱歉抱歉。
現在補上六千字,一共九千+全部發送。ps:觸手肉戲發不上來,我再改改,下章或者下下章試試,一發就被鎖 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