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走後不久,一直與她鬥智鬥勇的成王也在某一天忽然消失了。
看著空蕩蕩的廂房,蔣曄不死心地打開旁邊的衣櫃看了一眼,終於確定,這個人就像他來時悄無聲息一樣,已經悄無聲息地走了。
這人能在定遠侯府來去自如,蔣曄也不知該說他厲害還是自家防衛堪憂。
與此同時,本該因為即將到來的婚事歡喜的蔣家卻陷入了某種默契的沉默,更重要的是,似乎所有人都知道這沉默是因為什麼,隻有她被蒙在鼓裏。
她曾旁敲側擊找二哥問了多次,可是時常上當的二哥,這次卻始終緘默,什麼也不肯告訴她。
這樣的沉默持續了幾天之後,蔣家忽然接到聖旨,老太太和蔣暉入宮麵聖。
非逢年過節,老太太輕易不入宮,自從太後去世後,後宮陳貴妃作主,更是不必前去拜見,卻忽然入宮麵聖,蔣曄敏銳地感覺到,祖母和大哥的這次入宮和蔣家這段時間突然的沉默有關,可沒有人會告訴她這究竟是因為什麼。
大相國寺的事已經過去一段時間,母親的禁足令卻始終沒撤,反而更加嚴格了,清韻和清越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她,絕無外出的可能。
這一切都透露著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這種感覺讓蔣曄心裏沒底。
在她冥思苦想究竟發生了什麼的同時,老太太和蔣暉從皇宮回來,領回了一道密旨,聖旨上寫得是,現任定遠侯蔣公嗣離世後,爵位由其子,蔣晨繼承。與此同時,京城熱鬧了幾天的新戲,忽然之間,在各大戲台,茶樓,再也不上演了。
這道密旨的內容,在蔣家隻有老太太和蔣暉知道,從皇宮回來後,老太太屏退眾人,帶蔣暉去了祠堂。
一排排黑壓壓的牌位下,老太太和蔣暉上香之後並排跪著。
沉默良久,老太太伸手指了指右上方一個不起眼的空白牌位問他:“你可知那個牌位供得是誰?”
蔣暉心中已經有了猜測,看著那個無名無姓的牌位回道:“是蔣家的太姑奶奶。”
老太太輕輕點頭:“不錯。”老太太瞧著那塊牌位微微出神,半晌,糾正道:“不過,你應該叫她太奶奶。”
“本來這些事應該爛在我的肚子裏,隨我一起去見先侯爺和老太爺,可是沒想到,事情過去這麼多年,竟然還有人記得。如今你既已經知道了,我便跟你說說。”老太太年紀大了,跪了不一會兒便覺得膝蓋發僵,起身的時候好在有蔣暉及時扶了她一把,才拄著拐杖站定了,並未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反而站在這滿屋的牌位之下,將年年往事娓娓道來。
原來蔣家那位戰功赫赫,名震四方的太姑奶奶,當年從嘉峪關離開後並不是外出遊曆,而是與戎族的一個將領私逃了。
她十七歲上戰場,守家衛國整整十年,與周邊各族大小戰役無數,此間結識了敵軍一個將領,約定好等她卸甲歸田之時,兩人便拋開身份和家國牽絆,隱居山野。
交了兵符,脫下一身盔甲,恢複了女兒身的她,送到蔣家的隻有一封簡短的信,人根本沒有回到京城。信上隻說,她為國為家,戎馬十年,從妙齡少女到戰無不勝的女將軍,自覺對得起蔣家,也對得起大周,職責已盡,剩下的時光,她想為自己而活。
就算交了兵符,脫了盔甲,她也是大周的常勝將軍,不回京複命,卻忽然消失,不論是蔣家還是皇室,都不可能放任不管。
很快,蔣家和皇上派出去的人幾乎同時找到了她的下落,她與那位敵軍將領一起被秘密帶回京城。
大周守家衛國的女將軍,百姓心中的大英雄,最後卻跟敵軍將領成了親,於蔣家和皇室,都是天大的醜聞。
本來她犯下這樣大的錯,不僅自己活不了,連蔣家也要受牽連。
可是當時恰好戎族來犯,聖上需要有人為他守住嘉峪關。當時的定遠侯,由她一手教養,與這位姐姐感情極厚。何況,她為國戍邊十餘年,立下赫赫戰功。聖上一時不忍,決定與蔣家共同瞞下這樁醜聞,對外隻說她歸隱山野,實則那敵軍將領被秘密處死,而她也被軟禁在皇家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