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3)

聖上的身體狀況之前一直瞞著,如今病倒無法上朝,自然是瞞不住了,如此一來,那些各懷心思的人越發蠢蠢欲動起來。

不過這些看起來都與蔣家無關,定遠侯府正在安心準備蔣晨的喪事,家裏到處都是飄揚的白布和白紙糊的燈籠。

剛進入六月,長安城內已經是一片驕陽,烤得人不願出門。蔣曄卻正坐在疏桐院的院子裏,看著屋簷下在微風中搖搖晃晃的白燈籠,仿佛呆了一樣。那天她被蔣暉送回來,睡醒之後倒是不鬧了,隻是默默地坐著,不吃不喝,偶爾去看她,便看到她臉上掛了兩行清淚。這些日子大家都心力交瘁,沒人能時時刻刻看著她,清韻和清越又勸不住,她便時常這樣坐著,一坐就是一天,對著那些白色的燈籠發呆,沒人知道她對著這些燈籠在想什麼,也沒人敢問,隻知道她這些天她極快地消瘦下去,原來肉肉的小臉已經瘦得能看清顴骨的輪廓,眼眶也因為徹夜失眠凹陷下去。

今日又是坐了一下午,放在她手邊的茶水一口也沒喝,清越看外麵日頭大,生怕真的曬出什麼好歹,給她撐了傘,直到火熱的太陽漸漸西斜,終於刮起了陣陣微風,帶來一絲涼爽,才走過來收了傘,看了蔣曄一眼,隻心疼得掉眼淚,再這樣下去,她怎麼撐得住?可是她也不敢去勸,二公子的事,對她的打擊太大了。

十三年前,她並未親曆親人離世之痛,這是她第一次直麵至親之人的死亡,似乎剛對將門,戰爭意味著什麼有了一點模糊的認知。

蔣暉從外麵匆匆趕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情景,她性子活潑,難得有安靜的時候,此刻卻靜靜地坐在院子裏,背對著自己,恍惚間,他覺得她幾乎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連忙輕輕搖頭讓自己恢複了清醒,慢慢走到她麵前,蹲下身來,望著她,輕聲說道:“曄兒,明日就要封棺了,你去看看吧?”

蔣晨的屍首沒能帶回來,棺材裏放得是衣冠塚。

蔣曄半天沒動,連蔣暉到來也沒有半點反應的眼珠終於輕輕動了動,眼神漸漸有了聚焦,看向蔣暉:“大哥,我要去把二哥帶回來,哪怕是屍體。”這麼多天過去,她似乎終於能接受蔣晨已經死了的事實了。

蔣暉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可是看了蔣曄的神色,他又沒能說出來。

蔣曄知道他想說什麼,看著他說道:“大哥,我知道,如果你不點頭讓我走,我是出不去的。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

也隻有這個時候,蔣曄看他的時候,眼睛裏才慢慢恢複了光彩,隻是蔣暉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他了解蔣曄,她來問自己,是因為她清楚,沒有自己幫忙,她走不了,可是若是自己不答應,她也不會放棄,還是會想辦法離開。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這些天她總是這樣呆呆地坐著,怕她會真的想不開。

可是放她去邊境,千裏之遙,他不能陪她同去,實在無法放心。若是平時,也便罷了,可是如今,邊境已經燃起戰火,他不能讓她前去冒險。

正在糾結之際,蔣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因為多日沒有進食,她的手並沒有什麼力氣,甚至因為用了全力而微微有些顫抖:“大哥,讓我去吧!”她看著蔣暉的眼睛哀求,若是不親自去這一趟,她永遠也無法接受那個臨走前還笑著對自己說是常勝小將軍,嘲笑自己瞎擔心的二哥真的就這麼死了,除非讓她真的看到二哥的屍體。

對著她的目光,蔣暉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不知為何,他就點了頭,待反應過來也隻能輕歎一聲:“我把德生給你,有他陪同,我才能放心。”說放心是假的,無論如何,他不可能放心,可是他不能走,又怕她這樣悶在家裏,早晚會出事,隻能勉強答應。

蔣曄微微扯了扯嘴角點頭:“好。我想今晚就走。”

蔣暉似乎有些為難,清越在旁邊似乎也想說些什麼,但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清越也什麼都沒說。

蔣曄看他答應,鄭重道謝:“多謝大哥!”

蔣暉卻似乎心有疑慮,隻看著她微微點了點頭:“今夜子時,我會讓德生在後門等你,到時我親自送你出去。”

蔣曄回房後,清越就開始忙忙碌碌地收拾東西,不一會兒就準備了一大包。

蔣曄看了一眼,提醒還在不停往裏麵塞東西的清越:“好了,我帶不了這麼多東西。”

清越的手一頓,走過來,看了看自己收拾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可以放下的,便有些為難地說道:“可是姑娘,這些東西都不能少。”她說著悄悄看了蔣曄一眼,問道:“姑娘,你能不能帶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