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曄昨晚因為陸越緊張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入睡,第二天理所當然又起晚了,下樓的時候看到德生已經在下麵坐著等自己了,在他旁邊坐著的竟然正是陸越,他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卻很淡漠地收回了目光,蔣曄緊張地撓了撓頭,慢慢下了樓,走到德生對麵坐下,又小心地看了一眼坐在德生後麵的陸越,掃了一眼他麵前的桌子上擺著了一盤子火燒和一碗稀飯,猶豫著要不要跟他搭話。
若是搭話,怎麼跟德生解釋呢,可她還有許多問題想問他,蔣曄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正好小二送了早飯上來,有一盤包子,一盤火燒和兩碗稀飯。
蔣曄端起麵前的稀飯看了一眼,微微歎氣,饒是這些日子她早已習慣了粗茶淡飯,喝到這麼糊弄事的稀飯,還是忍不住歎息,店家也太黑心了些,這粥清得都快能看到碗底了。
似乎注意到了蔣曄的歎息,德生安慰她:“姑娘,昨日趕路急,附近隻有這家小客棧,今日咱們不急,應該能在天黑前趕到鍾樓,到時候姑娘就可以好好吃一頓了。”
“沒事,我吃得慣。”蔣曄搖了搖頭,順手拿了一個包子掰開了,卻仿佛感覺到對麵的人瞥了自己一眼,不過她也沒什麼證據,隻能安慰自己想多了,低頭咬了一口包子,卻差點吐出來。這包子入口一股奇怪的味道,仿佛麵已經餿了,裏麵的餡兒也不知道是什麼餡兒,油膩膩的,她並非嬌氣,卻實在難以下咽,隻得放下手中的包子,轉而拿了一個火燒。
這火燒雖說硬了些,至少沒有奇怪的味道,掰開了放進麵前的“清水”裏,也能充饑。
隻是德生怕她吃得不慣,昨日趕路著急,附近隻有這一家客棧,之前自己來往京城和北境也時常在這裏落腳,卻忘了姑娘是嬌生慣養的,便有些不好意思:“姑娘,以後我會注意的,不會再讓您住這樣的地方了。”
蔣曄正在專心泡燒餅,聽到德生這麼說也沒在意,隻擺了擺手:“沒事,趕路嘛,沒那麼多講究。”之前在侯府,她沒有機會見到外麵的人吃得是什麼,知道並非所有人都能跟她一樣享受錦衣玉食,卻沒有直觀的感受,如今一路行來,有德生在,其實她也沒什麼機會真正看看外麵的普通人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吃得是什麼東西,今日也不過是偶然窺見一點,雖然還不習慣,卻也並非不能接受。
隻是陸越聽著兩人的對話,漠然放下了手中的碗,叫來了小二將桌上剩下的幾個燒餅都包了起來,冰著一張臉起身,徑直走出了店門。
蔣曄看得楞了一下,沒來得及叫人,已經看不到人影了,想了想若是叫他,回頭還要跟德生解釋,而他顯然也不願意搭理自己,索性假裝與他並不認識,專心吃自己的燒餅泡粥,實在吃不下,剩下的也不好浪費,叫小二包了起來,塞進了包袱裏。
昨夜的雨下的又大又急,這裏並非官道,泥土小路,經不起暴風驟雨的摧殘,兩人出門才發現門前路上已經是泥濘一片。
德生看了看麵前髒兮兮的小路,又看了看蔣曄說道:“姑娘,要不,我背您過去吧?”
“我哪有那麼嬌氣,行了,走吧。”蔣曄說著率先踏入了充滿泥水的小路中,果然剛下腳,鞋上便沾了髒兮兮的泥水,行走間連身上的衣裙也被漸上了泥點,看起來有些狼狽。說實話,還是有點不習慣,她沒有真的經曆過這些,在家中的時候,頂多是自己頑皮把身上弄髒,很快清韻和清越就會準備好熱水和幹淨的衣裳,甚至不用自己動手,便能立馬換上幹淨的衣服,恢複幹淨清爽的樣子。
可是現在是在外麵,沒有人會服侍她,沒有熱水,也沒有幹淨的衣裳,便是身上髒了,鞋襪濕了,還是要趕路,這些衣物還是要穿在身上一整天。
不過,她想,會慢慢習慣的,就像,她方才出門時看到的那些在泥濘的小路裏光著腳,挽著褲腿推車的人,沒有人是天生就願意在泥水裏行路的,可是總要慢慢習慣的。
即便蔣曄說過她吃得慣那些粗茶淡飯,德生受蔣暉之托,也不會真的讓她受苦,當天他們在太陽落山之前便趕到了冀州的鍾樓。
鍾家的產業遍布天下,但凡繁華之處,必有鍾樓,冀州雖比不上京城繁華,冀州的鍾樓卻比京城的鍾樓還要熱鬧。
德生他們到時,鍾樓之內,人聲鼎沸,原來一樓的說書人正說到熱鬧之處,德生前去找店家安排房間,蔣曄索性找了根柱子靠著跟著眾人一起聽台上這位中年男子說書。
百姓們最愛聽的無非是八卦,尤其是這些高門貴族的風流韻事,如今台上說的,正是冀州刺史之子蘇唯的紅塵趣事,贏得台下陣陣喝彩,蔣曄也聽得津津有味。
她在家中時曾聽大哥說過冀州刺史蘇子青,乃是寒族出身,倒是頗有手腕,朝堂之上八麵玲瓏,治國理政也頗有才能,是以能以寒族出身做到一方大員,多年以來冀州安穩,朝堂之上,風評也頗好。唯一的缺點大概是,生了一個不爭氣的兒子。這位蘇子青年過四十方得一子,名曰蘇唯,因老來得子,蘇子青對這唯一的兒子頗為寵溺,便養出了一個風流多情,流連花叢的公子哥,經常豪擲千金,隻為博美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