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暗沉的天幕如墨般鋪就,原本疏疏朗朗的星辰不知何時隱沒了蹤跡,那先前便時時被層雲遮蔽的皎月此刻已完全被濃密的靄雲遮去了行跡,就如同被人用泡蘸濃墨的毛筆一筆抹煞了般。
夜風消失了,清澈遼闊的江麵漸漸漫起了黑霧,從四麵八方向被凝固在江心的樓船包圍而來。
周圍無一點聲響,連江濤拍岸的聲音都不再可聞,寂靜得讓人感到壓抑。
更有一道隱隱約約的陰鷙笑聲,自黑霧深處傳來。
這整個詭秘的氛圍令錦家護衛們緊握刀柄的手不知不覺間滲出了細汗。
“無膽鼠輩,爾敢裝神弄鬼?”
少女冷哼一聲,手中印結一動,一股狂風頓起,吹散了四麵八方的黑霧,展露出了隱在其中的幾艘輕舟,而輕舟之上則站著十來個不辨麵目的黑袍人。
黑袍在少女喚出的狂風中獵獵作響,似乎在宣告著他們襲殺的開端。
一旁原本還一直沉穩老練的錦德,在目光觸及黑袍人們胸口的羽翼狀紋印時,他那渾濁的老眼卻驟然縮成針眼大小,竟不禁失聲出口:“這是——間影!”
聽出了語氣中的一絲顫抖,少女的心不由隨之一緊。
她深蹙著眉頭,疑惑地微偏著頭問道:“德叔,間影是......”
“來去無蹤,一覓即中,千金奉禮,閻王不縱。小姑娘,你可曾聽過?”
為首的黑袍陰惻惻地笑道。
錦德的目光循著出聲處看去,當其目光再觸及那領頭黑袍胸口的銀輝紋印時,心頓時如沉九幽冰淵,身軀僵直發冷,嘴中已是暗暗發苦——那銀輝紋印,昭示著那黑袍人間影八護法之一的身份。
在他與錦家老爺子年輕時,就曾因販運之物而遭到過間影的江襲,而那領頭之人也是一位銀輝護法。最終他雖和錦老爺子僥幸逃得性命,但除了他們兩人,無論是所販貨物還是那些精英護衛們都無一幸還。這還僅僅是因為間影的目標隻是那貨物,若要的是他們的性命,恐怕現在也沒有這個錦家了。
間影的恐怖,由此可見一斑。
聽到領頭黑袍人所念的歌謠,少女心頭一跳,冷靜的神色也是微變,頓時萬分警惕起來:“具有九州陰司府之稱的第一殺手組織,就是你們——間影?”
少女緊咬著貝齒,懸浮在身側的細劍已是嚴陣以待。
“喲,小姑娘,怕了?”
那銀輝護法見到少女的小動作,不由有些輕佻地調笑道。
“敢稱我們間影之人為鼠輩,這幾百年來,你還是第一個!”
銀輝護法一聲冷笑,眼神一淩,便瞬有一道殺氣疾風破空般向少女襲去,那速度快得錦家一眾護衛都未能即刻反應過來就已殺至少女麵前。
麵對那銀輝護法看似隨意的出招,少女未敢有所輕視。一雙明眸緊盯著飛襲而來的殺氣,手中印結一動,懸浮身遭的細劍便應意而出,如閃電般向殺氣凝成的劍鋒直刺而去。
兩劍劍尖相對之下,竟發出宛如實質的“錚”地一聲金鐵相擊之聲。劍刃間的拚刺之威一觸即見分曉,那由銀輝護法殺氣凝成的劍雖然消散,但竟也生生把少女震退一步。
看著有些身形不穩的少女,錦家護衛紛紛變色:
大小姐可是自小就學習術法了,她不但天資聰慧,一點即通,還曾拜入過名門。但凡是出自那名門的弟子,都可謂是一代高手。而作為其門下的大小姐她,竟然就這麼輕易地敗了?甚至那銀輝護法都沒亮出真正的招數,僅僅就是一道隨意釋放的殺氣便占了她的上風?
想到這兒,眾護衛俱是倒吸一口涼氣。
錦德見少女被逼退,也是看得大驚,不過他驚的不是自家大小姐的落敗,而是她竟可以毫發無傷地接過那銀輝護法的一擊,即便是落於下風!
至今,他還對當年那次江襲記憶猶新,如在昨日——那鬼魅不定的身影、那令人膽寒的殺機、那一刀一命毫不手軟的刀鋒相襲,這些無一不都深深銘刻在他的記憶深處。
間影之人,哪一個不是雙手沾滿鮮血的亡命之徒?而坐到護法這個位子上的,也不知在其手下曾有多少人命喪生。大小姐能擋下這等殺人無數的惡人的一擊,即便是一道殺氣,也是分外了不得了。
“啪啪啪”。
銀輝護法鼓起了掌。
“不錯,不錯。錦家大小姐錦霏凰?小姑娘,你很有意思。”
他哈哈大笑著,冷厲的眼神緊盯著少女,隱隱流露出一絲玩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