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濕漉漉的一身,兩人並肩坐在清溪之畔的岩石上。春寒料峭,溪水沁涼,在林間的蔭蔽下經不知從何而來的微風一吹,不自禁地一陣發顫。
心中隱約有一股氣,既是惱惹得一身狼狽,又是暗恨由於自己的玩鬧之心才有了這場尷尬。
偷偷用眼角的餘光瞥著身旁的人,一身樸素的白衣幾乎透濕,冰涼涼地貼著他前胸後背。束發的布巾摘了下來,長發洇濕,任由其垂下,臉側鬢角的的幾綹發絲猶自滴著水珠。麵容一如既往的淡漠無表情,但看上去卻是感覺不到什麼不快之意。
他的釋然倒更令少女感到內疚了,懊惱之餘,又擔心起這樣是否會害得他得了風寒。好容易才將傷勢恢複了個大概,要是因為她,再又讓其多臥床幾日,那可真就是罪過了。
念及此,再顧不得女兒家的麵子,連忙轉向他,想要確認他此刻的狀況。卻不料,反倒是少年先她一步開了口。
“冬寒未已,這溪水猶帶著股涼意,你可覺著冷?”
少年目光是對向腳邊的溪流的,她愣了愣,微窘地開口:“沒有,我還好。倒是你……傷勢剛好,不能受了風寒的。都怪我……”
自責之情溢於言表,他心中一突,回首之間,將她臉上的歉意看得明明白白。
“不用擔心我,這點水寒,我還是受得住的。況且,我隻不過是神魂虛弱,身體早便好了,沒什麼問題的,你不必歉疚。”
憶著適才少女由心而發的歡欣,現在卻隻剩下了難過自責。可惜之外,更讓他在意的還是另一些東西。
“抱歉,寂梧地小,有的東西不多,與外界相比,想必是極枯燥無味的。讓你居住在這裏,該是委屈了。你其實……不應該……”
想說的話被少女虛按在唇前的玉白細指堵住了,他沒有再說下去,也不想讓她已是微微顯露的不滿變得更甚。
見他自覺地咽下了未盡的話語,少女的麵色才複又緩和下來。收回了指掌,纖臂圈攏著雙腿,說出的話猶自輕柔:“這種事又怎麼能怪你呢?你又不是什麼神靈,能隨心所欲地將這寂梧山變幻成任何你想要的。是我該謝謝你才是,讓我在這山林之中也能過得這樣舒心。”
對於她的這番言語,少年唯有默然以對。
細嫩的纖足輕輕地浸在溪水中,潺潺水流洗漱著足底,眼前的清溪勾起了對另一處溪流的回憶。
“這溪水很美呢。很像六七年前,我住在蜀州時門前的那條。”
閑散的話語仿若隻是隨性而談,又像是在感懷某種靜謐的心境。
“是麼,那條溪,也如這一條一般輕淺幽謐?”
“那倒不是。那條溪水雖小,卻還是滋養了一座城池的。雖然水息緩柔,聲勢卻還是要比這個大了些的。不過,兩條溪水,倒幾乎是一般清澈,一般靜逸呢……”
少年看著她嘴角的一抹淺笑,卻總覺得帶有一絲戚色。
“那段時間,沒了嚴苛的禮教束縛,沒了課業繁重。雖然還要替爹娘管教弟妹,卻還是比其它時候自由了不少。也得了空,日夜沉浸於音律之中,技藝有了很大精進。娘她聽了我的曲,也一個勁兒地誇我呢。”
“你似乎於音道之上頗有天賦,想不到那麼早,便有如此造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