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國泰陰測測地瞪了顧向仁一眼,才心有不甘地離去。他就是來別墅吃飯的,就是要陪著孫子孫女享受天倫之樂的,不然他幹嘛為了能打電話解決的事情大老遠跑過來!
顧向仁笑著目送爸爸離開,對林穩穩說:“彭家的事情還沒到絕地。”
林穩穩了然:“叔叔給你出了主意?”
顧向仁搖頭:“爸爸給彭家出了主意,不過有點殘忍。”
“快說!別賣關子了。”
“讓彭子瀚死在巡檢組調查結果出來之前,然後顧家季家會聯手其他家族,把這件事摁下去。隻要負麵新聞不爆出來,以後彭家人低調行事,就不至於全盤傾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林穩穩沉默,這樣的主意也隻有心狠手辣如顧國泰才能想得出來。然而這樣的主意說了也等於白說,彭修武是誰啊!又怎麼會為了自己,讓自己的爸爸去自殺呢。
正想著,手機響了,是彭修武的電話。
林穩穩小心翼翼地接通電話:“喂?修武哥?”
“穩穩。”彭修武的聲音分外沙啞,看來彭家被調查,他的日子很不好過。
林穩穩幹巴巴地說:“修武哥,你還好嗎?不管怎樣,要注意照顧自己的身體啊。”知道這樣的勸慰其實半毛錢的作用也不起,但是她不知道除了說這些還能說什麼。
“嗬嗬,”彭修武苦笑,“看來你是知道了。”
林穩穩沉默,猜測他打電話來的緣由。
彭修武說:“來看看爸吧,他快不行了。”
聲音裏有哀傷有絕望還有哀求,讓人不忍拒絕。
“好,我去看看,地點是?”
“B市第一人民醫院。”
掛掉電話,林穩穩抬頭,看進顧向仁關切的眼眸裏。
顧向仁問:“是彭修武?”
林穩穩抿嘴點頭。
“他說什麼?”顧向仁略帶焦躁地問,“穩穩,你告訴我,無論出了什麼事情,我們一起麵對。”
林穩穩歎息:“他說,他快不行了。”
“他?”顧向仁轉念,明白這個“他”代指的是彭子瀚。
林穩穩問:“他讓我去看看他,你覺得我該去嗎?”
顧向仁說:“去吧,可能是最後一麵了。”
林穩穩還有些猶疑,顧向仁緊緊握住她的肩,鄭重地說:“放心吧,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影響的。彭家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我在乎的是你和我們的家,如果我受到影響,你怎麼能獨善其身,為了你,我也不會讓自己置身危險中的。”
B市第一人民醫院,車馬如川,人行往來。林穩穩帶著口罩和墨鏡,低調地進入住院部大樓。
病床上,彭子瀚已經日薄西山。原本花白的頭發已經全白,皺紋滿麵,甚至掩蓋了五官的輪廓,他骨瘦如柴,皮膚鬆弛得厲害,就像是一個瘦弱的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樣,看起來滑稽可笑,卻更為可悲。他曾經一世梟雄、風光無限啊。
林穩穩呆呆地看著彭子瀚的樣子,仿佛看到了當初的林玉成,他也這樣日薄西山氣息奄奄,在聽到自己的聲音之後就咽下最後一口氣,甚至無力最後再看她一眼。那是她一生的憾事,如今想來依舊淚眼朦朧。
視線模糊之際,她好像看到病床上的人坐起來了,是林玉成,他笑著對自己招手,溫和地說著話。
“爸!”林穩穩急切地上前,想握住林玉成的手,“爸!媽她想你,我也想你。”
病床上的彭子瀚聽到這句話,渾濁的眼球裏迸射出灼人的光芒,他好像回光返照一般,突然有了力氣和精氣神,他幹枯如柴的手緊緊握住林穩穩的手,連聲說:“好,好,好。”
然後,手無力地鬆開,做自由落體運動,重重地落在床板上。
他這輝煌又永不得滿足的人生,就這樣結束了。
眼前幻想消失,林穩穩呆愣愣地看著彭子瀚,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彭修武紅了眼眶:“爸去了。”
林穩穩怔怔地看著彭修武:“我隻說了一句話,沒想刺激他。”沒想到他會死在自己麵前。
又一個人死在了自己的麵前,一個是沒有血緣的至親至愛之人,一個是有血緣更有孽緣的生父,林穩穩心中五味雜陳,她突然想哭了,哭這個是自己爸爸,卻從來沒有叫過他爸爸的人。
彭修武點頭,甕聲甕氣地說:“我知道,什麼都別說了。”
彭子瀚的葬禮很簡單低調地進行了,沒有國際級別的新聞媒體進行播報悼文,沒有賓客雲集的追悼會,輝煌一世,晚景淒涼,世人紛紛猜測其中關節。多數人猜到了部分真相,那就是紀檢委檢查到了彭子瀚,將年老體邁久病纏身的他活活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