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斜掛東方。
秦慎手搭涼棚目送八騎越奔越遠,舒了口氣扭頭望北看去,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草浪微伏,煥發出勃勃生機,引人入勝。
回首南望,一列蔥翠的山脈橫亙遠方,巍峨壯麗。
這裏曾經是他的家園所在,如今卻又成為他為之守護的地方,兩個時代的輪回看似巧合,又實則必然,這一切,究竟是夢是幻?
“秦兄數日來似乎頗多感慨,不知究竟因何而發?”一直旁觀未語的瞿寒順著他的目光極目遠處,悠然言道。
聽著耳畔飄蕩的詢問,秦慎收回五味雜陳的心緒,慨然道:“看著這如畫的風景,誰又能想到下一刻此處便有可能萬馬奔騰,刀光劍影呢。”
瞿寒默然片刻,始淡淡道:“秦兄似乎很厭惡戰爭?”
“厭惡戰爭?”秦慎微微一愣,索然道:“或許吧。然而就算厭惡又能如何?你我身處如此時代,凡事又豈會因你我之喜好而有絲毫改變?想得再多,無非也是自尋煩惱罷了,瞿兄以為如何?”
瞿寒點了點頭,卻又不置可否道:“我曾花數月時間觀察各種動物,發現無一例外之事便是,大凡有其他動物入侵它所圈占之地,必能引發一場爭鬥,這,大概便是天下萬物喜好爭鬥的本性,而其之所以入侵他處,不外乎是為食物,為水源,為繁衍諸如此類,想必這就是爭鬥本身之原因。”
秦慎聽得呆了一呆,沒想到能在兩千年前碰到一個幾乎將戰爭根源一針見血直指出來之人,是以一時陷入了沉默。
靜然片晌,瞿寒續道:“而人作為淩駕於萬物之上的單獨存在,其有追求,亦有思想,麵對諸多利益糾葛,能夠從依靠爭鬥這種簡單的思想中抽離出來,另尋它法解決所需,爭鬥也就隨之消散,因此,戰爭縱然是人之本性,卻也並非是世間必然,隻需世有法度,天下大同,又怎會再起爭端?”
“天下大同,天下大同……”麵對瞿寒更深層次對戰爭的理解,秦慎喃喃低語不敢苟同,卻也生不起任何辯駁之意,他不想告訴對方天下何其之大,而所謂的天下大同又是何其遙遠,難以實現。
在他看來,人,還是抱有一絲幻想為好,如果將別人的夢想無情摧毀,這與殺死對方又有什麼區別?
情緒低落的自我慨歎一番,秦慎拋開這個沉重的話題,振奮精神或多或少的提醒道:“數日前聽瞿兄講述,瞿兄似乎走遍天下名山大川,定然知曉天下之大,卻不像我這種山野獵戶,所見所知不過一村一隅,兩相比較,真是羨煞我了。”
對於秦慎的顧左右而言他,瞿寒難得的報以淡然一笑,似乎那番話並非想得到誰的回應以及認同,不過是他的自說自話罷了。
秦慎從對方的淡笑中看出一絲對自己方才所言的懷疑以及否認,不禁心虛的避目遠眺。
曹進等人的身影變成一團黑點消失在天際。
空氣中凝滯著一股莫名的冷意,秦慎收回目光打個哈哈,笑道:“管他娘的,戰爭於我等兵卒而言不過是難以擺脫的宿命罷了,可笑我倆身為世間最為普通的凡夫俗子,卻在此處討論戰爭的大義,若讓旁人知曉,恐怕要笑掉大牙。”
言罷翻身下馬,從馬鞍處取下兩柄木質長劍,輕拍馬臀。
“沙沙沙”的聲音中馬兒愜意地啃食著青草悄然溜開。
聽著他不經意爆出的粗話,瞿寒嘴角微揚接過拋來的木劍以食指為中心轉動幾圈,輕輕一挑反手握住劍柄,隨意的手挽劍花道:“今日不如換個方式練習。”
“換個方式?”秦慎一愣,好奇道:“不知瞿兄要以何種方式對我加以訓練?”
瞿寒笑笑沒有說話,手腕翻轉以指尖將木劍彈往空中,躍下馬背目不斜視輕鬆準確的托住垂直下落的木劍後收劍於手,從馬鞍一側取下一口布袋置於地上,將馬匹趕散。
聽著布袋內劈裏啪啦的碰撞聲,秦慎愈發好奇。
“秦兄箭術非凡,技擊之術亦算個中好手,當知無論哪種比拚,不外乎是力量、反應、柔韌以及智慧的對決,你我所學乃沙場殺敵之術,並非如文士般附庸風雅,因此對這幾點要求更甚。”
瞿寒說著以木劍比劃道:“便如劍術,對方若是手肘後縮,當可判斷對方下一步極有可能為平刺,若是手臂上揚,當為斜劈,若是手腕翻轉,則為變招,如此種種,你需料敵先機方能將其一一化解,然而就算你能看透對方劍勢,倘若身形無法跟上,卻也是枉然,這便是反應以及身體柔韌的重要。”
言畢朝秦慎投去探詢的目光,待看到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續道:“觀察對手劍招變化乃最基本的要求,而以上所述亦不過是防守之道,倘若你的力量能夠壓製對方又另當別論,便如對方攻來的劍招你能化解並以力量將其打亂,又或者你攻向對方的長劍,對方縱然看出亦無力化解,如此你便能化守為攻或一招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