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兵城?通俗而言,兵城就是邊塞屯兵之城。
似這種城,多以屯兵為首要目的,就如雲中城,自趙武靈王建城至今,雲中無論遷入多少百姓,功能變得多麼多樣,但是有一點從未改變——
那就是駐軍自始至終全在城內,並未遷出。
數日來,秦慎一直有個擔憂,那就是入城後難免處在盧芳眼皮之下,這樣他的所有行動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的遭到監控與掣肘,而他到時再想避開一切,已是難上加難。
但是如今形勢陡然轉好,方才柳光的行為,可以說是送給他一份大禮。
雖然從情理法規而言,柳光沒有絲毫過錯,而他則稍顯無賴,但是這個世上的事情,又豈是可以憑簡單的對錯來衡量一切?
做對事,做錯人的人比比皆是,要怪,也隻能怪自身目光短淺,造化弄人。
因此,他如今可以順水推舟的將馬匹留在城外,而他明日所需要做的,則是盡力找個理由敷衍過去,然後將兵卒拉出城來操練,到時待四百兵卒完全聽命於他,盧芳又能奈何於他?
以史為鑒,他深知手下無兵的寸步難行。
以史為鑒,他也深知劉備能輕易帶走曹操的五萬兵馬,與這個時代的軍製以及人性不無關係。
拋卻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有誰人沒點小心思?
哪怕對最低等的兵卒來說,不過是服個兵役討口飯吃,跟誰又不是跟?
而同時,他也實在厭倦那種虛偽的裝腔作勢假客套,此刻有這樣一個機會能夠讓他躲到城外盡量少見對方,他真的是燒香拜佛,求之不得。
簡單的收拾出大廳以及夠數十人歇息的營房,秦慎讓眾人停下手中之事,共聚一堂。
負責生火造飯之人端上熱氣騰騰的簡便食物,從馬匹取下幹糧美酒擺放案幾,眾人斟酒之後,側身靜然望向廳首。
看著眾人表情,秦慎也知大夥首日共聚創業立山頭,總得有一番說辭交待。
是以心中默默遣詞,眼神掃過濟濟一堂共事數月的一眾同袍,片刻後始感慨言道:“諸位以年歲論,大皆是我兄長叔伯,而以軍職論,無不是都伯隊率,如今一朝隨我,官職盡去,籍籍無名,卻又義無反顧,慎在此不勝感激,又倍覺壓力。”
眾人默然靜待下文。
“慎從軍不過數月,年歲不過二一,若非諸位兄長每日提點,同生共死,又何來今日成就?然則縱然如此,那又如何?”說著自嘲一笑,續道:“地位不過寄人籬下,兵卒不過區區部餘。”
言罷長聲一歎,再道:“諸位皆是隨我曆經無數大小戰事之人,慎以如此不堪地位,自覺難以將諸位一一安置妥善,他日諸位若有不順心之處,還請多多諒解,勿要以此為怨,心生罅隙,而是與慎同心同德,繼續扶持,慎在此不勝感激!”
秦慎說著持盞起身,向眾人躬身一揖。
眾人刷刷刷的騰然而起,同聲應道:“但效死力,絕不敢負!”
“好!”秦慎猛喝中眼神掃過一圈,拿出後世電視裏看的拜把子的氣勢慨然再道:“我這人為人處世,並無太多要求,但講一個義字當頭,今生卿不負我,我亦絕不負卿!慎在此向諸位保證,他日榮華富貴,你我共享,今生情誼深長,永不相忘!飲!”
言罷仰脖一飲而盡。
“苟富貴,無相忘!”眾人轟然以應中待他飲盡,亦是仰麵痛飲,然後齊齊將手中酒盞狠狠地摔向地麵。
這些敗家玩意,這可都是陶碗啊!
伴隨著“嘩”的一聲,秦慎看著滿地碎片麵皮忍不住的就是一抽,然後笑吟吟的示意眾人坐下,又命人重新拿來酒盞,正式開吃。
坐在簡陋的廳中,瞧著情緒越來越高漲的眾人,他也漸漸真有了幾分山大王的得意,忠義堂的感受。
就此自得一陣,又不免暗暗警醒自己:可別走了及時雨的老路,真被盧芳這老賊給招了個安,那就真的愧對竇義,愧對眾人,愧對老天了!
翌日一早。
揉著酸脹的腦袋,秦慎堅持爬起身子半夢半醒的簡單收拾一番,剛踏出門外,旋又一驚。
瞿寒與曹進兩人早已等候在此。
“你們這是……”秦慎拖著長音疑惑的看著兩人。
曹進嘿嘿一笑,道:“俺們擔心將軍初來雲中尋不著太守府,而雲中敵多友無,是以陪你同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秦慎點了點頭,看向他道:“也對,那就瞿兄陪我同往,你留在軍營負責照料一切事宜。”
“將軍。”曹進臉色一苦,旋即眼珠一轉道:“大夥沒少行軍,早已是駕輕就熟,又何須俺照料?再則俺們初來雲中,諸事不熟,不如由俺出去打探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