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城,悅湘樓。
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風月場。風月場裏,更少不了每日泡在這些地方而流連忘返的人。
人遇姝,性即色,不管他是凡人還是修士。
“鬆哥,你來了。”一個十七八歲的清秀少女正佇立在窗前,望著外麵的海棠發呆。
“嗯……”本來,季月鬆在能站起來的時候就來找這個女子,可他怕自己一身的傷被她看見而難過的流淚。此刻,他呆呆的望著這個充滿哀愁的女孩,在肚子裏反複了兩個月的千言萬語卻變成了一句沒有任何意味的“嗯”。
“鬆哥,兩個月零八天了。”女子的眼窩裏,分明藏著兩湖秋水。
秋水決堤,季月鬆的心河也決堤了。“明月!”他低低的喚了一聲,語氣裏分明帶著一絲哭音。
明月,明亮而柔媚,多明媚的名字!可是這個叫明月的女子麵上看不出任何明媚,隻有哀婉二字。隻因為,她所住的,是悅湘樓的一個房間。而悅湘樓,是大荒城的一座紅坊的名字。
沒錯,她,是一個妓女。
“鬆哥,恐怕以後你再來,我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了。”明月當然不是說外貌,他懂。
“我一定會將你贖出去!”他再沒有勇氣走上前去,轉身,離去。隻留下那個緊鎖黛眉、秋水溢出的姑娘佇立在黑暗的房間裏,不知她會不會再去看窗外那樹海棠。
他渾身劇烈顫抖,拳頭握得那樣緊,指頭的關節白到發青,連指甲都刺進了手心,但他渾然不覺。
季月鬆茫然而孤單的走在大街上,川流的人群不能將一絲生氣傳遞給他,正午的陽光不能給他一點光明,就連戈壁上吹來的熱風,也不能帶給他一絲溫暖。
“難道,我們就該任命嗎?”季月鬆心如死灰。
如孤魂野鬼般,他踉蹌著回到了鏢局。不是醉酒,他從沒有奢侈的去這般消費過,他隻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和一半的魂魄。
咣當!內堂的門被撞開了,褚凡、小龍、金耀晨望著麵如死灰的季月鬆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老季,你怎麼了?內傷發作了?嗎得!我去找那個薛郎中!老騙子!”小龍大喊大叫就要出門去找當初給他們倆治傷的郎中。
聽了小龍的喊叫,季月鬆心底流過一絲暖流,他感激的看了一眼正關切的望著自己的三個人,說:“沒事。”隻是,他的眼中的黯淡是掩蓋不了的。
三人這要再問,痛苦到極點的季月鬆再也忍受不住了,他猛的跳了起來,跪在了三人麵前。
“褚凡,小龍,老金,我求求你們了,你們一定要幫我!”
三人大驚,七手八腳的上前要把季月鬆拉起來。
“你們不要管我!”這一聲大喊如杜鵑啼血,聲音都變了形,又尖又細,但是三人誰也沒有笑,他們完全被這個平時表現懦弱的男人震住了。
“讓我說完!”季月鬆跪在地上,雙手高高揚起揮動,不讓圍在他身邊的三人扶他起來。
“老季你他嗎到底怎麼了?有話不能好好說嗎?”心裏一急,褚凡說話也不禁帶上了髒字。
季月鬆接下來的一番話,讓三個人都呆住了,他們甚至忘了將季月鬆扶起來。四個人,一個跪在中間,三個立在他身旁,就這麼靜靜的,凝固了時間。
在季月鬆還是小乞丐的時候,因為年紀小,長的瘦弱,經常被人欺負。小乞丐裏,有一對兄妹,他們從來不去欺負季月鬆,反而經常勸阻那些欺負他的人,雖然沒有什麼用。
有一天,妹妹得病了,燒的直說胡話。乞丐哪裏有錢看病?一起住在廢棄破屋中的其他孩子怕被傳染,要哥哥將她丟到戈壁邊緣,但哥哥哪裏能舍得下相依為命的妹妹?於是,他們搬出了破屋。
季月鬆跑到城中一個凡人大夫那裏,求大夫救救那個女孩,大夫哪裏會理睬,幾腳將他踢了出去。但季月鬆爬起來,還是來求,一來二去,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大夫煩不勝煩,也懶得再踢,便說:“你也沒錢,但醫者父母心。你要是到我醫館門口給我磕一萬個頭,我就免費隨你去治病。”
見那小孩真的跑到外麵跪下來,一個一個的磕起來,大夫也沒放在心上,料想沒人會傻到不要命給人磕一萬個頭,一會磕幾十個累了這小乞丐也就自己走了,於是轉身忙自己的去了。
哪裏都要好事的人,小乞丐磕頭,竟然有人在旁邊給數數。當數到一百的時候,大夫不為所動,多年行醫,他早就修煉的鐵石心腸了。
數到五百的時候,大夫有些驚訝了——多年行醫,這小乞丐身體有多虛弱他比誰都清楚。
“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圍觀的人群爆炸了,醫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顧不上再擺弄自己的草藥,衝到了醫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