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下馬車的時候嗬口氣都能看見白白的煙霧。婆子們將她扶下車,又重給她換了披風,大紅色的緞子,上頭繡大朵百合花,聽說百合的味道讓人聞了不安神,她一個轉念,就想到季側妃送給她的那盆花。
有人拿了小手爐過來,她接過,卻想著自己披著披風,陶越軒衣著卻有些單薄,便側身道:“王爺拿著捂吧。”
陶越軒搖搖頭,隻說:“比這再冷的冬天我都經曆過。”
一行人到了正廳,趙孺子、季側妃,還有尚香。尚香穿著宮裏的服製,神色複雜。她看了尚香一眼,又看陶越軒。陶越軒卻抓住她的手,帶著她徑直往前走。她本還有些困乏,卻陡然來了精神。
由著季側妃引領,一行人跟他們見了禮,陶越軒又說:“恭喜尚姑娘。”
尚香隻覺得陶越軒瞧她的眼神跟平常不大一樣。他麵上冷冷的,有一種帶著殺伐的氣息,尚香隻覺得身子一抖,委屈的不行,險些要落下淚來。她囁嚅著想要開口,卻又瞧見青蘊晦暗不明的神色,於是將軟弱悉數悶在了心底。
“可不是要恭喜尚姑娘。王妃怕是還不知道,尚姑娘得封醫女,明日就要進宮去伺候了。”
即使心裏有些準備,但聽季側妃這麼說,青蘊難免有些愣怔。又旋即笑道:“那真是恭喜尚姑娘了。怕明日就要進宮了吧。”
尚香還沉浸在陶越軒剛剛的眼神之中,尚不知如何是好,於是也就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落玉幾個察覺她的不恭敬,卻奈何王爺不開口,她們也不好說什麼。
尚香點點頭。她本來是想著等王妃回了房,私底下與王爺說說話的,可奈何王妃並沒有要走的意思,王爺也沒有開口隻讓自己留下。這烏泱泱的一屋子人,她再多的話都變成了沉默。
“姑娘既要進宮,春華要留在府裏還是帶進去?”
“回王妃的話,尚香進宮一樣是伺候人。”
言下之意便是要孤身入宮了。她淡淡一笑,太後嫌她出身不夠高,不足以匹配王爺,她曉得。但如今看來,太後遠不止是想讓王爺平安順遂那樣簡單。又想到太後的眼睛,與王爺相似又全然不同的眼睛,她看著尚香的神情,從疑慮變成了擔憂。
尚香是喜歡王爺的。
“你安排著人替她收拾東西,我先回房了。”
說完竟是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青蘊卻不知他為何突然生了這麼大的氣,隻說了聲好,就開始忙活起來。季側妃見王爺如此,心情忽上忽下,難不成……一個手不穩,竟砸了杯子。
砰的一聲脆響,所有人都回頭看季側妃,季側妃心裏訕訕的,便道:“王妃娘娘,如果沒我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青蘊點點頭,便說:“你去吧。”
季側妃一走,趙孺子自然也跟著走了。本來一屋子的人突然少了一半,青蘊不經意間發現尚香正在看她,兩個人對視,最終還是尚香挪開了視線。
與萬媽媽一道去了尚香的住處,她雖與尚香不甚相熟,卻還是好歹對她囑咐了許多事宜。
仆人們在裏麵收拾,她們兩個便在外頭說話。又悉心囑咐了許多,見萬媽媽出來,便問:“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萬媽媽點點頭。
王爺不在房裏,落玉上前問要不要去書房,青蘊搖了搖頭。王爺今天生了那麼大的氣,若是願意跟她說,現在也不會躲去書房。何況她也實在累了,今兒在青家看了一天的鬧劇,幾廂調停說和,回了家又鬧出這麼一些事來。
便對落玉說:“你著個人去問問王爺今兒過不過來住。”落玉點了點頭。落玉這兩年出落得越發好了,拿手去撩落玉垂下的頭發,道:“原以為嫁過來之後日子能鬆快些,卻也一樣的累人。”
“再怎麼樣王爺還對娘娘好不是。”
書房裏,大概是因為太困,他本在寫字,卻不知為何困了過去。常笑已經回去睡了,房門外頭隻有兩個丫頭守著。季側妃隻因聽說王爺來了書房,便趁著青蘊去尚香那邊的間隙,換了身行頭來到書房。她穿的濃重,又是精心打扮過的,兩個守在門口的丫頭看了她不禁對望一眼,卻又不敢講話。
“你們都下去吧。”
季側妃開口道。
“可是……”
“有我在裏頭守著王爺呢。”
即使季側妃現在不管家了,但是餘威仍在,兩個小丫頭見季側妃挑了眉毛,也就不敢再說什麼,而是道了一句是便退了下去。
“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