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僵硬的走到那緊閉的房門前,顫抖著雙手將房門推了推,吱呀一聲,破舊的房門被打開。
房間裏,簡陋的桌椅板凳一目了然,特別屋子靠牆的位置,那用木板鋪成的小床,格外的刺人眼球。木板上,一抹背影孤零零的躺在上方,紋絲不動,似乎一點也沒感覺到有人進屋。
男人喉頭一緊,跨步走了過去,伸出的手觸及到床上的人時,卻又嘎然僵硬的停住了動作,隻聽得暗啞的聲音從男人嘴裏溢出:“秀珍……”
床上的人緩緩的動了動,隨即緩緩的扭過頭,淡淡的看了一眼,隨即又緩緩的收回視線,一動不動的側躺麵朝著床裏麵。
那淡淡的一瞥讓男人瞪大了眼,心口莫名一痛。
那原本清澈的雙眼落寞而又無神,空洞讓人害怕,女人清麗的容顏蒼白得像似要病入膏肓。
於浩是怎麼也想象不到,曾經跟在他身後,總是纏著說要嫁給他的女子,一夜之間竟會變成這般形同行屍般的摸樣。那天真燦漫的神采不複存在,有的隻是讓人窒息的安靜,就如同要隨時等死一般……
“秀珍?”那垂在半空的手遲遲的不敢落在女子肩上,莫名的顫抖似是不敢,似是害怕。
沒有人回應,木板上的女人安靜的如同睡著一般。
“秀珍!”再次出聲,於浩語氣多了一絲急躁。那猶豫了半天也落不下去的手猛的將女子雙肩扶住,將她翻轉麵朝著自己。
伊秀珍安靜的閉著眼,有些幹涸的唇瓣失了平日裏的光澤,低低幽幽的開口:“你來做什麼?看我笑話嘛?若是看過了,就請於護衛離開吧。”
她不敢睜眼,她害怕自己一睜眼,就忍不住暴露。王妃教她如論如何也要堅持下去,可是沒有人知道此刻她內心有多激動。
她是伊家的一顆棋子,從她懂事開始她就知道。她的存在隻是建立在能給伊家帶來利益上,如果有一天她沒有利用價值了,那麼,她對伊家來說,就可有可無。
正因為如此,當王妃問她:“你可在乎名聲?”
當時的她隻是猶豫了那麼一瞬,就回道:“秀珍不在乎。”
她總是追著一個男人,纏著要他娶她,像她這樣不自重的女人還有什麼名節可言?她若不纏著他,也早已被夫人嫁給他人做了小妾,活在與人勾心鬥角、整日爭寵的世界裏,名節算什麼?
正因為她說不在乎,所以王妃才讓她變成了如今這樣。可是,她不後悔!
因為她知道,隻有脫離了伊家,那個男人才會回頭看她一眼。
於浩抿著雙唇,一瞬不瞬的盯著那安靜的容顏,想說什麼,但卻發現喉嚨哽得難受,讓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輕輕的將她抱起來,再緊緊的抱在懷裏,所有的情緒隻化了一句話:“秀珍,我要娶你!”
伊秀珍明顯的僵在他懷中,長長的眼睫顫栗不停,卻依舊沒有睜眼,隻是從眼角不停的滑下淚來。
“於護衛是在說笑麼?”她細細的出聲,淺淺的發笑。那笑聲蒼白無力,聽著格外讓人心酸、心疼。
可在伊秀珍心中,那突然狂亂的心跳讓她險些裝不下去了!
“繡著,我娶你!我要娶你!”
“嗬嗬……”她知道,即便再激動,她現在也能露出破綻,否則王妃的一番心血就白費了,“於護衛這是在可憐我麼?”
將她身子摟在胸前,於浩因為她的話明顯激動起來,大掌揉著她的頭,下巴再她後腦勺磨蹭著,嗓音沙啞卻又果斷,“不是!”
伊秀珍沒有推開他,任由他抱著自己,貪戀著於浩懷抱的同時,也能讓他看不到自己的神色,隻是那激動的淚液滑落打濕在於浩肩頭,更加讓於浩心痛不已,反而將她抱得更緊。
“於護衛不覺得該避避嫌嗎?如今我已是殘花敗柳,髒得我自己都忍受不下去,於護衛還是不要這般的好,免得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
於浩明顯有些僵硬,伊秀珍隻聽得到他粗重的呼吸,卻聽不到他隻字片語。
她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演下去了。王妃給她吃的那種藥讓她渾身無力,就跟大病了一樣。
“放開好不好?”她被他勒得有些疼。
“不好!”
“我很髒……”
突然的,伊秀珍話還沒說完,腦袋就被人捧住,麵前一張放大的臉,瞬間將她有些幹涸的唇瓣堵住。
“……?!”
溫熱的呼吸撲灑在她臉上,瞬間讓伊秀珍紅透了臉頰,美目睜開,卻是男人菱角分明的俊臉,那柔軟的雙唇緊緊的貼著她的,她甚至清晰的感覺他舌尖的顫栗不安。
心徹底狂亂了,大腦徹底的空白了……
她記得有一次她偷偷的親他,卻被他冷著臉用著嫌棄的眼神看著她。
此刻的吻,她知道他同情的成分占多數。思及此,她震驚的同時,心中也突然湧出一絲涼意。
這般讓人同情的舉動,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臉微微撇開,伊秀珍突然從激動中找回了理智,“於護衛請自重!”
他現在同情自己,如果待他知道這一切都是騙局,他隻會更加恨她!
糾結、矛盾、痛苦、期盼……所有的情緒湧上心頭,伊秀珍沒有了先前的激動,而是覺得心裏從沒有過的難受。
“秀珍?”大手撫上了那蒼白無力的臉,於浩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裏滿滿的話,可是看著她此刻讓人心疼的樣子,他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你沒必要過來安慰我的。”
“不是!”
“我很髒。”
“不是!”
伊秀珍抬起臉,望著男人那一臉的痛色,她苦澀的一笑:“我知道你是同情我,其實你沒必要這麼做的,見到你來我很高興,真的,我一直以為你心中沒有我,可是你來了,讓我知道你心中還是有我的,我沒有遺憾了,真的……”低下頭,伊秀珍眼淚一顆顆的往下掉,“於浩,你知道嗎?剛剛聽到你說要娶我,我有多麼的高興,這些年來,我一直都等著你說這麼一句話。今天我等到了,可是抱歉,我卻不能嫁給你了。如今的我什麼都沒有了,伊家已將我趕了出來,我什麼都沒有了,有得隻是別人對我的閑言碎語……
謝謝你在這個時候還能來看我一眼,可是你的同情我不能要,我要是要了,隻會褻瀆了你,隻會讓別人指著你的背脊笑話你。”
拿手背抹了一把雙眼,伊秀珍抬起頭,流著淚笑道:“你走吧。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再纏著你了,也沒有資格再纏著你了,從今以後你不會再為了有人纏你而感到苦惱了。我祝你幸福。”
緩緩的將男人推開,她試著從木板床上挪到木板下。
“不是!”猛的,於浩將她重新抱住按在自己胸前,這一次,總算沒有再猶豫,沒有再不知所措了,“秀珍,是我對不住你!是我不該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你!若不是我,你不會變成這樣!我後悔了,後悔自己當初太傻!我想通了,我要留下你,要留你在身邊,我不管別人說什麼,也不管你是不是姓伊,我知道,我不能再放棄你!我帶你走,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這樣就沒有人再說你的不是了!”這樣,他也可以不用怕再有人打瀝王府的主意了……
伊秀珍瞪大眼:“於浩……”他是想和她私奔嗎?
於浩激動之下並沒有看出她的震驚,隻當她不信自己的話,心裏為她如今的狀況感到揪心疼痛,似是想打消她的顧忌和難受,讓她相信自己。猛然的,他身子一翻將伊秀珍瞬間壓在木板上——
如果說剛才於浩突來的表白讓她震驚,那麼眼前的場景就是徹底的讓她傻眼了。
他……他是想?
於浩此刻所想的也正是伊秀珍所猜測的,她說她髒,他聽在耳朵裏確是疼痛難忍,既然她嫌棄,他不介意用自己的痕跡將她所謂的髒掩蓋掉,從此她隻會是屬於自己的……
“啊——”
撕裂的疼痛讓伊秀珍徹底清醒了,也讓理智淪陷的於浩也徹底清醒了。
“秀珍,你?!”懸在女人上方,於浩瞪大眼,怎麼都不敢相信身下的女人居然還是完璧之身。
那京城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怎麼來的?
伊秀珍漲紅著臉,看著那發現實情的男人震驚的神色,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沒想到他在得知自己失了身子以後還會要她,這種情況,她羞得都想暈死過去了,哪裏還有心情解釋啊。
撕裂的疼痛加上身子暴露在男人眼中,又羞又疼的她隻能去推男人健碩的身子。
於浩回過神,卻一把將她摟在胸口,眼底是掩飾不住的激動和感動:“傻瓜,為了我,這樣犧牲值得嗎?”
他何其有幸,能被她纏上。這讓他還怎麼狠得下心再將她放棄……
“於浩……”伊秀珍哭得語無倫次,“你……你會不會還躲著我……你會不會還不要我……”
“不會!不會!永遠都不會了!”
……
小屋裏,女人甚至是有些聲嘶力竭,似是要哭斷肝腸一樣。但沒一會兒,卻傳來女人情動之下的呻yin聲,隔著一個窄小的院子,大門口處,四道聲音緊緊的貼在破舊的木門之上。
“主子,為何我們不進去聽?”
“笨蛋!你們都當於浩是聾子不成!”那家夥武功挺高的,離得近了,以於浩的聽力,絕對沒有她們聽牆角的份。
回去的路上,葉小暖斂回了笑意,心裏突然覺得有些沉重。
能得到那四小姐,是於浩的幸。但那四小姐喜歡於浩,卻是她這一生的劫。
幸好於浩心中有她,若是於浩心中對她並無半點感情,那她這一生怕是真就玩完了。
她為那四小姐出的主意也不是要讓她眾叛親離。
若伊家的人對女兒遭遇不測,多一份關心多一份包容,那麼他們得到的不僅是一個女兒的幸福,或許還是一次讓伊府重新立足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