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落的頭發被徹底地休整了一番,短發顯得錯落有致,而發梢微微往回摳,看起來十分自然,但鑒於那一腦袋亂毛是由她本人親自長的,所以傅落還是一眼看見就知道,那肯定是燙過的結果。
微顯陰鬱的、開始擋眼睛的前額發,被軍需官剪了個斜劉海,露出小半個額頭,發梢微微往一邊卷起,垂在眉下,眼神一瞬間就顯得柔軟了下來——哪怕身上還是那身冷冰冰的製服。
軍需官甚至還修過了她的眉。
頓時,整張臉看起來都陌生了起來,傅落覺得自己簡直不像是她媽生的那個了!
她尷尬地抬起手,似乎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擱,懸空半晌又訕訕放下:“這個……那個……”
軍需官笑盈盈地問:“不好看?”
傅落隻好彎起眼睛,對董嘉陵露出一個有點無奈的笑容:“……好看,謝謝嘉陵姐。”
且不說燙頭發這件事是違紀,就算楊大校不拘小節,還有耶西那個野狗一樣不放過一個樂子的混賬在呢。
他一定會喪心病狂地笑話她大半年的。
傅落心裏盤算著,要麼以後幹脆每天都戴帽子算了。
董嘉陵把她送出來,從後麵端詳著自己的傑作。
這自然得完全看不出一點人工痕跡嘛,軍需官頗為自滿,唯一不自然的是傅落的脖子,僵屍一樣地梗著,還往一邊歪,連帶著走路都同手同腳起來,就像個半身不遂的木偶,步履沉重地移動著。
董嘉陵突然開口叫住了她:“哎,小落。”
傅落“嘎吱嘎吱”地回頭。
“我女兒快八歲了。”董嘉陵猝不及防地說。
傅僵屍的左腳不幸絆住了右腳,好在她扶牆扶得及時,不然幾乎要當場撲街。
還有什麼比“神仙姐姐有了娃,神仙姐姐的娃已經把拚音都學完了”更加風刀霜劍的殘酷事實嗎?
這個無理取鬧的消息一定會讓二部哀鴻遍野的。
“我覺得,如果有人整天粗魯地對她呼來喝去,還叫她‘小子’,我一定會一槍打爆那家夥的頭。”剛剛曝出一個驚天大消息的神仙姐姐甜美地微笑著,柔聲細語地這麼說了一句。
傅落後脊梁微涼,默默地替耶西的項上人頭點了一根蠟。
董嘉陵:“如果一定要認為美麗的東西都是脆弱的,隻有邋邋遢遢、五大三粗、甚至像臭男人一樣不修邊幅才是有力量的表現,那隻能說明他們都夠縮卵,要靠一張皮來虛張聲勢。”
這句話把傅落說得險些呆住了。
嘉陵姐姐靠在門邊,輕輕一撚鬢角,不慌不忙地說:“我們為之拚命的整個文明,就是一個追求美的文明,懂嗎,小姑娘?來做個小美女吧,你不覺得這個該死的宇宙實在是太單調冷漠了嗎?”
因為女神的一句話,傅落第二天終於還是沒有戴帽子。
所以在早起參加總參處例會的時候,她不出意外地收獲了一路掉落的下巴。
含蓄點的,會一路目送她的背影,用五官隨便某一處表達諸如——“這貨是誰?”“從哪來了一個妹子?”“等等雖然我不是猥瑣地想搭訕,但是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麼我看這位妹子有點眼熟?”
……諸如此類。
不含蓄的……例如她不幸迎麵碰上了耶西。
耶西正哼哼唧唧:“采蘑菇的小姑娘,背著一個……啊!”
他驟然鬼叫了一聲,似乎是受到了極大驚嚇,往後猛地退了一步,隨著逐漸看清了傅落,他漸漸地扭曲出一張“你怎麼得了絕症”的痛心震驚表情,扯著嗓子大聲質問:“你的頭怎麼了!”
針對這樣充滿惡意的垂詢,傅落麵無表情地點頭致意,回答說:“我的頭挺好的。”
說完,她t台走秀一樣地從金發老混蛋麵前從容走過,嘴唇無聲地微動,自己嘀咕了一句——總有一天打爆你的頭。
……如果不是她的脖子落枕得那麼明顯,可能會顯得更加霸氣側漏一點。
傅落敲開總參處的門,這裏永遠是嚴陣以待的狀態,嚴肅緊張居多,少有活潑,傅落進去的時候,楊寧正低著頭看什麼東西,而會議桌上的其他人則一秒鍾變長頸鹿,紛紛舉頭圍觀。
傅落:“……報告。”
“請……”楊寧抬起頭來,頓時愣了一下。
不過做指揮官的,總要有氣質一點,倒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鄉巴佬得那麼明目張膽,楊寧眨了眨眼,飛快地回過神來,麵不改色地接上了自己的話音:“進來。”
楊大校是個非常有風度的人,隻要不是對敵或者殺人,他都能良好地維持著自己人模狗樣的溫雅,目光也很少會讓人感覺到不自在。看出傅落那有點硬著頭皮的模樣,楊寧立刻就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視線,用閱讀器磕了磕桌角:“都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