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子不學,子不學……”
一間草堂之內,一個年約四五歲的娃娃,站在二十幾個娃娃中間,一邊不停地重複著“子不學”三個字,一邊用怯怯的眼神看著麵前一位麵目清瘦的老先生。
老先生笑著對娃娃身邊另外一個年歲稍長的女孩子說道:“子瑜,你來接到下一句。”
那個年歲稍長的女孩子站起身來,對著老先生躬身一禮,脆聲誦道:“子不學,斷機杼。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
老先生笑道:“不錯。坐下吧。”隨後,老先生又對那名四五歲的娃娃笑道:“義全,你也坐下吧。”
待那名四五歲的娃娃也坐下後,老先生對著坐在草堂後麵的一位老漢拱手說道:“張老哥,老朽慚愧!義全這孩子,每次背到這裏的時候,都會有些滯澀。是老朽教導無方。請張老哥恕罪!”
那名老漢慌忙站起身來,忙不迭地學著老先生的樣子拱手道:“墨先生,您太客氣了!二頭這孩子,才進了您的學堂這麼點兒日子,不僅會寫自己的名字了,還能背這麼深奧的文章。您又給這孩子取了表字。老漢我感激先生都還來不及,哪裏還敢怪罪先生呢?先生這麼說,可是要讓老漢我折壽啊!”
老漢這一說話,老漢身邊另外十幾名老人也都站起身來,紛紛對老先生拱手道:“是啊,墨先生,您是有大學問的人。您肯來我們這個窮地方教孩子們識文斷字,可是我們陸家崖人祖上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墨先生,您可千萬別跟我們客氣!您要是再這樣客氣,我們可真地要無地自容了。”
“墨先生,村裏的娃娃們現在都能識字了,連丫頭們都能認字算數了,這哪兒是我們以前敢想的事情啊?您可是菩薩派給我們的文曲星啊!”
“是啊!我老錢摁了一輩子的手印,厚著臉皮跟墨先生學了幾回,也能寫自己的名字了。墨先生,您可是神仙啊!”
“……”
一群老漢一邊對老先生拱手,一邊亂哄哄地用各種自己能夠想得到的最富有善意和最能奉承的話語誇著老先生。
一群娃娃聽到這些用對了地方或者用錯了地方的誇獎聲,都捂著嘴偷笑。孩子們看向老先生的眼神之中,滿滿地也都是感激之情。
這個草堂,雖然看起來簡陋,但在這個叫做陸家崖的山村之中,除了陸氏宗祠的祠堂,它便是村中最尊貴的地方了。就是村裏那個已經存在了不知多長時間的土地廟,在如今的陸家崖人心中,也遠遠不如這個草堂尊貴。
無他,隻因為此處乃是這個偏僻山村唯一的一處學堂。
這個草堂,是這位被稱作墨先生的老先生來到村中開始授課以後,村裏的人按照他的要求,一起為其搭建起來的。
這位墨先生,自十餘年前來到陸家崖村之後,便在村中居住了下來。除了偶爾出去遊學一段時日,為村裏的孩子帶回一些書籍和筆墨紙硯,這位墨先生,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教村裏的孩子上麵。
墨先生教書,有三個特點。第一,墨先生分文不取,隻要求村中的人供給他最基本的口糧和生活用品。第二,墨先生從不責罰孩子。第三,墨先生教書,有教無類。村中無論是男女老少,隻要願意,都可以前來聽課。
隻是,後來村裏有些前來聽課的脾氣暴躁的家長,在看到自家孩子背不出墨先生要求背的文章而在草堂之中當場發火,責罵自家的孩子之後,墨先生便再也不允許大人們前來和孩子們一起聽課了。
不讓村裏的大人們和孩子一起聽課,墨先生卻會在每個月特地為村裏的大人講三天課。而且,每半個月,墨先生都會邀請村中的老人們前來,看他當場抽查各家孩子的學習情況。隻有一個要求。無論孩子們是不是能答出墨先生的問題,老人們不許說話,更不許發脾氣。
今天便是老人們前來觀看墨先生抽查的日子。
墨先生每次抽查孩子們的時候,若是有哪個孩子答不出他的問題,墨先生都會將過錯攬在自己的身上,對前來觀看的老人們道歉。
但老人們知道,這十餘年裏,墨先生可是為陸家崖村教出了不少秀才,其中甚至有兩名學子考中了進士。自家的孩子學不好,哪兒能怪先生呢?
是以,見到墨先生又在自責,老人們豈能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