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仰慕,所以程滿星曾花了許多時間特地去了解小李探花的故事。畢竟,他在這裏也沒有太多的事情可做。
這裏的罪民們雖然凶惡,但卻簡單。他們沒有那麼多家長裏短的囉嗦事。一言不合時,他們最常做的事兒,就是拳腳相向。出了這樣的事時,程滿星通常是把雙方都帶回去各打三十大板就行了。
所以,程滿星有大把的時間去了解他想要了解的事情。他從那些被從中原流放至此的罪民們口中了解到的關於小李探花的故事不少。
程滿星知道,那些故事,有真有假。但他也知道,故事中的那些風雲人物,一定是曾經真實存在過或者依然存在著的。
這其中,便有那名被李尋歡視作生死之交的飛劍客。那名叫做阿飛的劍客!
阿飛!
這個名字實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在程滿星的治下,能被叫做阿飛的人,至少都有七位。所以,程滿星從來都沒有想過,在自己的治下,還會有一個可能與小李探花和飛劍客沾上任何一點兒邊的人。
他們那樣的人上之人,他們那樣的天外之人,怎麼會到這樣的地方來?
但程滿星看到六扇門行文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總是在傍晚時分到酒館裏喝酒的那位阿飛,一定就是那位與小李探花肝膽相照的阿飛!也隻有他那樣的人,才會對一切都那麼地淡然,才會在淡然之中有那種好似永遠都抹不去的憂傷。
他是還在想著那位貌如天使、心如惡魔的林仙兒麼?
時間已近傍晚了。到了阿飛前來酒館的時間了。程滿星的心,不爭氣地砰砰砰的狂跳起來。這一次,他和來喝酒時一樣,是一個人來的。
阿飛果然如期而至。
他還是那麼淡然。隻是,當他看著鄭家酒館門楹上的那副挽聯時,他的身上,除了原有的那種憂傷之外,似乎又多了一些新的憂傷。
他靜靜地站在鄭家酒館的門前,靜靜地看著那副挽聯,然後,深深地鞠了三個躬。他的態度是那麼誠懇,以致於酒館的老板和夥計不得不慌忙迎上前,還了一禮。
阿飛鞠完躬之後,走到鄭家酒館門前擺放苦艾酒的地方,拎起一壇酒,對著那副挽聯舉了舉,一仰脖,鯨吸一般,將一壇酒倒入口中。
隨後,他放下手中的酒壇,又拎起另外一壇酒,緩緩地走至大樹底下的程滿星麵前。
程滿星結結巴巴地說道:“阿飛……兄!”
阿飛淡淡地說道:“你現在應該知道我是誰了。”
程滿星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我知道。”
阿飛淡淡地說道:“有沒有鄭先生的消息?”
程滿星定了定神,將行文中提到的血案以及飛刀出現在凶案現場的事簡短地對阿飛說了一遍。
阿飛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鄭先生是李大哥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鄭家酒館的大東家居然會是小李探花和飛劍客的朋友!
阿飛接著說道:“李大哥喜歡喝鄭先生的苦艾酒。我也喜歡。”
難怪!難怪鄭三州的酒業會開遍整個中原!難怪鄭家酒館的酒帶有苦味!難怪阿飛會稱鄭三州為先生!
阿飛又說道:“謝謝你告訴我。”
程滿星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
阿飛不再說話,轉過身去,緩緩地朝遠處走去。
程滿星看著阿飛漸漸走遠,忽然覺得生命裏仿佛有一樣特別重要的東西正在離自己越來越遠,同時又覺得生命裏有一些曾經久違了的東西正在被喚醒。
程滿星咬了咬牙,快步追上阿飛,抱拳說道:“阿飛兄,請等一等!”
阿飛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程滿星。
程滿星抱拳說道:“阿飛兄請放心,程某絕對不會把阿飛兄的消息泄露出去。”
阿飛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謝謝你。”說罷,阿飛又轉過身去,朝前走去。
程滿星又咬了咬牙,站在原地對阿飛的背影拱手道:“阿飛兄,你還會不會回來?那位大俠,是不是也在此處?”
阿飛微微地頓了頓腳步,複又邁開腳步朝前走去。
看著阿飛的背影逐漸消失,程滿星終於明白,他覺得正在流失的那樣東西是什麼。
他也知道了,他心中忽然被喚醒的那些東西又是什麼了。
他和他們,從未真正地交集過,便已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