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氣死氣活(1 / 2)

胤禛做皇帝時,曾說過朕不懼罵名、一心為公。這句話不是一句空口虛言,但誰又不愛惜羽毛?

如果雍正皇帝真不在乎弑兄屠弟的名聲,又何來《大義覺迷錄》一說?

胤禛在九洲清宴咽下最後一口氣,這一次他汲取了聖祖殯天時,那一場沸沸揚揚的傳位詔書之謎的教訓,雙重做保將嗣皇帝人選圈定得妥妥當當,用盡最後一絲心血為弘曆鋪了路。

靈魂升暇那一刻,胤禛發覺沒有黑白無常來請自己升天,反倒能四處飄來飄去自由自在。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蹲在牆頭看弘曆替自己圈定廟號。說實話,世宗的廟號他很不喜歡,史書上一溜的世宗,隻一個漢武帝能同自己媲美,哪裏有聖祖好聽?差強人意耳。

再後來,他看見弘曆驅逐道士推倒煉丹爐,看見弘曆黃袍加身,自己死了一個月就迫不及待給高氏抬旗,差點氣活。

這鈕祜祿氏怎麼回事?為了討好皇帝兒子,連重話都不敢多說,隻兩句場麵話就允了,什麼東西?

胤禛不敢再看下去,怕忍不住會突然現身嚇死孝期和嬪妃鬼混的弘曆,轉身找弟弟去訴苦。

先折到去了老十三的地界,結果溜一圈十三不在,隻有他的妻妾兩三隻在躲在墓室裏麵避諱。皇帝懶得同這群女人廢話,轉身奔了泰陵而去。

泰陵墓道深處的秘密石室裏,有他早已長眠的的弟弟。

世人隻知阿其那葬在熱河路邊無名荒塚裏,沒人知道他的皇帝哥哥一心一意,生生死死都在盼弟弟回頭。宮裏所有有關他的畫像,都一起長眠於此,一段誇父追妻的宮廷舊事,知道的人都已經不能再開口。

胤禛正揣著萌動的心,在老八石室門前搓手琢磨措辭,想著是自己進去文縐縐說一句“老八,朕應約而來”,還是直接攬過人來曖昧吹氣“等朕等很久了吧”。

忽然墓道口傳來巨石移動的聲音,世宗皇帝連忙迎上去看看是誰在動泰陵地宮,皇帝停靈以年計,不該這般快就下葬吧?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居然是年氏那個女人遷葬入泰陵。世宗皇帝差點氣瘋了,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弘曆的意思,他居然違背朕留下的旨意,敢把年家那個女人塞進來!(弘曆:我那也是效仿您老人家把十三叔他額娘塞給我皇瑪法好噶?)

這件事令世宗最頭痛的就是老八死活不見鬼影,他蹲在老八棺槨外整整七七四十九日,不得不承認恐怕老八已經轉世投胎而去。

平時做事拖拖拉拉像個死人,讓他糊個窗子要朕等一個月還多,如今趕著投胎卻比誰都快。

死後才知萬事空,世宗皇帝後半輩子每日勞累寫折子並撰寫《大義覺迷錄》,如今退居二線才知無所事事。婆媽性子發作,轉頭還是飄回紫禁城蹲在牆頭看兒子理政。

接著的事情不必說。

當他看到弘曆打壓怡親王一脈時,他尚能安慰自己這是政治是手腕,是捧殺打壓的為君之道。

當他看見弘曆寵幸包衣打壓滿蒙貴女時,也安慰自己,皇帝嘛,總有隨心所欲的資本。像老爺子那樣的後宮,弘曆自己也知道自己壓服不住。

當他看見弘曆口口聲聲跳過自己效仿聖祖,並且將《大義覺迷錄》收回列為禁|書之後,一種在金鑾殿上陡然現身罵死兒子的衝動時隱時現。

最後,一場後宮女人爭寵導演出來的戲碼波及了他為數不多的兩個嫡子,弘曆的不作為和神情態度令鐵腕皇帝終於大嘔特嘔。

他恨,怎麼沒給弘曆留下一紙墨寶:女、色、誤、國!

這種瀕臨崩潰的情緒,一直到他看見弘曆揮霍自己辛苦攢下的國庫,在奉先殿私下無人處,對著聖祖牌位告天告地,對著他爹的牌位隻一語帶過達到頂峰。

早知道你是這麼個貨色!朕當年讓你八叔生的肅英額克承大統也好過把便宜留給你!

不、孝、子!

朕悔啊!

一場長年累積的氣悶讓元神出竅的世宗皇帝耳目短暫閉塞過去,一句“何必當初”反複在心頭縈繞。當年怕老八挾天子以令天下,縱使他給自己生了肅英額也隻敢扔給菩薩保去養,這幾年弘曆對著宗室的打壓從不手軟,連天申都夾著尾巴做人。當年自己好歹明麵上還有個怡親王,弘曆呢?

不孝子既然這樣看不起你老子,朕當年傻了才讓鈕祜祿氏生下你!

一怒之下世宗皇帝再度睜開眼,眼前景色轉換令他悴不及防。

香煙繚繞的宮室,輕裘暖被的床榻,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他被氣得現身啦?

胤禛還在沉吟,這時一個尖細太監的聲音在他耳邊說:“四阿哥,皇上來啦。太子殿下正在前頭陪皇上他老人家說話,四阿哥若是醒了就快快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