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瞬間感歎了一遍世事無常,重新武裝起兄友弟恭的姿態,他謝過胤祺,撩了袍子坐好,微微側身問後排的胤禩:“小八風寒可好些了?”
胤禩恭恭敬敬回道:“有勞四哥惦記,歇了兩日不妨事了。”
接下來是乏善可陳的讀書習字時間,胤禛苦逼得重複著默書一百二十遍學子生涯,或者聽師傅引經據典講述忠孝節義禮義廉恥的忠君之道。
如果孔孟之道能讓人不生附逆之心,恐怕秦漢往後都不會再有朝堂更替。
總算熬到下課,早已坐得臀部生瘡忍無可忍的胤禟與胤俄立即纏上胤禩約他一同去宜妃的翊坤宮玩耍。
胤禛斜眼偷聽弟弟們說話,聽見胤禩為難道:“可是母妃那裏,我這幾日病了,也未去請安。”
胤禟還要磨,胤禛已經見縫插針地開口道:“八弟,太子哥哥還在等著咱們呢,可別晚了。”
胤禩心裏手一攤,這下更不用玩了:“真是這樣,前日病時太子賜了如意下來,今日好了不能忘了給太子哥哥請安。”
最後胤禩理所當然被胤禛給拐去了毓慶宮。
胤禩到時,太子還在乾清宮的偏殿裏跟著皇帝見習未歸,胤禛正大光明擠占弟弟空閑時光,拉了他去知不足殿交心。
看著眼前懵懵懂懂還未成精的小狐狸,胤禛先知氣場大開,照著印象中老八的喜好逗他說話,也不提什麼字跡工整不工整的問題,隻提閑事雜項。
太子回宮時,胤禛正拿著荷蘭使臣的帽子,還有歐羅巴人的假發同胤禩打趣,二人笑得前仰後合好不熱鬧。
“小四同小八在談什麼,這般有趣?”太子也沒讓人傳二人去惇本殿,直接進了知不足。
“太子哥哥。”胤禛忙拉了弟弟一道行禮問安,按下心頭各種不爽,這般沒*的生活,連坐得近些都不敢,更別說深入探討人生世態。
八歲的胤禩謙卑伶俐,不用胤禛提點,已經懂得用孺慕的眼光仰望年長的哥哥,將兩柄隨意賜下毫無用處的玉如意說成是兄長百忙之中仍不忘兄弟相親的深厚情誼。
雖然言語稚嫩稍有過頭,但總之讓太子聽得麵目和善,嘴角帶笑。
胤禛假笑著旁觀,不大美妙的預感再度降臨。
太子已經十五歲,身邊已經有了美貌宮女太監環伺,眾多哈哈珠子中,他似乎更喜歡麵貌陰柔姣好的阿爾吉善,時時帶在身邊跟進跟出。
胤禛出神間,太子已經在功課上提點了胤禩幾輪,並且開口詢問胤禩要不要留下來兄弟幾個一並用膳。
胤禩受寵若驚道:“太子哥哥開口,胤禩本是求之不得的事。隻是這兩日連著臥病,惠母妃那裏沒顧得上請安,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免了。”
胤礽當然隻是隨便一提。這個弟弟美貌靈秀都不缺,可惜偏偏是老大一脈的人,現在還小,隨便示好也就夠了,真拉攏了說不準老頭子會多想。於是他擺手道:“不必介懷,孤近日也不得閑,好幾晚囫圇覺都沒睡成,你留下也隻能讓小四陪著。他這些日子茹素,你年紀小正長個子,何必陪他?”
胤禛繼續吐槽:爺年輕的時候茹素念佛,一樣身高七尺儀表堂堂風流偉岸情趣高雅。
胤礽轉過頭來看胤禛:“小四?”
胤禛忙道:“八弟身子剛好,弟弟還是送八弟回鍾粹宮,方能安心。”
胤礽隨意點點頭,說了句:“如此你二人還是早些去,省的撞上惠母妃用膳的點兒,又要折騰。”
轉眼胤禛已經攜了小胤禩往鍾粹宮走,沿途都是避忌二人各自退開的宮人太監。
胤禛欲述還羞,不知該如何開口提醒弟弟留心太子。這中間的尺度太難把握,若老八自此厭惡了男子之情,那朕日後豈非要多費許多力氣扭轉乾坤?
這是胤禩忽然開口了:“四哥,再忍忍,皇阿瑪不會讓你同太子哥哥同住一宮太久的。”
胤禛一愣,正要反射性地斥責“放肆,爺何須忍,能與太子同居一宮是何等榮耀”,卻在對上胤禩望著他的眼睛時一怔,轉而泄氣,一邊四下張望一邊道:“就你聰明,這句話被人聽去,四哥一輩子,就折在你手裏了。”
胤禩臉上露出一個“四哥沒訓人,真不尋常”的疑惑,嘴裏小聲說:“君子密談不在密室中,這裏四處藏不下人,百步之外來人都能瞧得清楚,不怕人聽見。”
胤禛記不起來上輩子胤禩小時候說話是不是也這般不避諱人,他隻記得老八長大之後說話噎人,老九口沒遮攔,句句話都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又或者老八曾與自己交過心,卻在日複一日的說教訓斥中,成了後來的模樣,再無半句真話。
胤禛記得此生初衷,也真心喜愛這樣“你我之間不避嫌”的局麵。他抬手捏一捏小胤禩軟乎乎的手:“這話說給我聽就夠了,住哪裏不是住呢?我這樣連永和宮都不歡迎的人,能得太子庇護總好過沒有。”
胤禛一示弱,就有點天地崩壞的意味。
胤禩年紀小不懂寬慰,隻能回握住胤禛的手:“四哥別多想,是弟弟說錯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