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綢繆束薪(1 / 2)

一輩子有多長?

胤禩對這個問法並沒能感同身受,他不過十六歲,才剛剛成親迎娶福晉,驟然聽見兄長表白一時無法回神。

夜風將二人身上縈繞的酒氣都吹散了,冷卻的身體強迫著頭腦回到當下、回到眼前。

胤禩艱澀開口:“四哥,你我,都已有妻室。”

胤禛卻絲毫沒感受到對方的為難,固執道:“那又如何?她們不過是擺設、誕育子嗣的工具,豈能交心?”

胤禩一時居然找不到反駁的詞彙,喏喏開口:“皇父剛剛處置了太子宮人,四哥當知此事冒天下之大不韙。”

胤禛見他一臉茫然無措的樣子著實惹人愛憐,忍不住又拉過來耳鬢廝磨地安撫:“這個不必擔心,四哥能護得住你。”

胤禩掙脫出來,偏過頭不去看他:“四哥,你我之間,份數兄弟。不該這般……”

胤禛默默看他良久,鬆開手。

胤禩手臂失了溫度,心中難安。

胤禛說:“回吧,我自己回去,你去洞房。”說罷不等胤禩反應就抬腳往外院走。

胤禩跟著起身,惴惴不安跟在胤禛身後走出回廊,二人在葫蘆門前立定。

胤禛沒回頭。

胤禩輕輕喚了一聲:“四哥……”

胤禛還是固執而孤單地站在葫蘆門下,不回頭,他說:“不管你逃不逃避,你,已經被四哥放在心上。”

胤禩心尖一顫,不知如何接口。

胤禛又說:“我已經把你放在那裏,放了一輩子。這個情,你注定欠我的,一輩子還不了。”

胤禩一皺眉,用略高一個階的聲音打斷他:“四哥!”

胤禛回過頭來,他的目光讓胤禩下意識偏頭回避。

胤禩聲音和緩下來,他方才一閃眼,看見四哥眉梢的淡色痕跡,心頭一軟:“四哥,你醉了,回去吧。”

……

胤禛轉身回到喜棚,周遭人一見新郎沒有跟著出來,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想不到這四貝勒不聲不響,為了給新郎擋酒,居然把新郎人給偷跑了。

胤祉道:“想不到老四一直悶聲不吭的,倒是好哥哥。怎麼,怕老八喝倒了不能洞房?”

這番話立即引來滿臉通紅的直郡王一皺眉,嗤笑道:“老四和老八一貫不同的,反襯得咱們幾個隻會攛掇著胡鬧。”

胤祉笑笑不接腔,低頭品一筷子炒梅花北鹿絲,細細嚼著。

胤禟高叫道:“四哥不厚道,方才八哥還應過要回來喝新酒的,怎能半途落跑?”

胤禛咧著嘴嘿嘿笑:“喝倒了你們八哥,還想不想聽壁角兒啦?”

胤禟胤俄一愣,連忙異口同聲:“聽壁角、鬧洞房、當然要!”

胤禛一口悶了杯中殘酒,放下就說:“走,四哥帶你們去!”

胤祉連忙起身攔著:“老四,怎麼你剛剛才把人弄走,現在又帶頭攛掇著弟弟們胡鬧?”

胤禛露出一口牙:“八弟不入洞房,咱們怎麼去鬧洞房、聽壁角?”

胤禟附和:“就是!”

胤祐頭痛了,不明白怎麼這個一貫沉默不敢出格的四哥忽然熱衷於胡鬧,隻能轉頭嚇唬小的:“你們幾個,當心惹惱了八哥。”

胤禟胤俄胤祥胤禎幾個聞言一起巴巴看著胤禛。

“包在哥哥身上。”胤禛一揮手,相當的有譜。

胤祐:……八弟,四哥要胡來,哥哥不敢攔啊。

……

喜房裏,胤禩渾渾噩噩在喜婆與嬤嬤的引導下挑去新娘蓋頭,珠冠下露出一張女人圓潤喜慶的臉,頰上紅撲撲的分不清是胭脂還是羞澀。

胤禩有些愣,這就是要和他一輩子相濡以沫的人了。

可是方才,有另外一個人,也對他許下了“一輩子”的諾言。

胤禩忽然覺得今日真是喝得太多,太陽穴周遭鼓鼓得疼。

讚事嬤嬤看見新郎官先開蓋頭之後一直發愣,忍不住笑道:“新郎官與新娘子請行合巹之禮。”

胤禩回神,挨著博爾濟吉特氏起身在曲腳桌前坐了。一旁的讚事嬤嬤將二人麵前的酒杯注滿酒液,又備下了子孫餃子和小湯圓,引導二人將禮做了全套。末了有請兩位新人在大紅婚床上坐定,跪著將二人的衣擺結在一起,跪下齊聲祝賀道:“二位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嬤嬤退下去之後,屋內隻剩剛剛結成夫妻的兩個人。

胤禩將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某個人趕走,靜下心來麵對一輩子一次的人生大事。

他想起方才還沒有仔細瞧過博爾濟吉特氏的模樣,於是側過臉用帶了笑意與溫柔的神情說:“策妄說,草原上都叫你烏日娜金?我也這樣叫你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