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囫圇同命(1 / 2)

博爾濟吉特氏在府裏等得忐忑不安,再一次覺得京城比不得草原,明豔光鮮的背後都是步步驚心的懸崖絕壁。她的男人早晨離府時不像是去上朝,反倒像去奔赴戰場。

在她記憶中,早年草原上阿瓦們也曾端起臉訓斥自己或者幼弟,發怒的時候輪著鞭子抽也是有過的事。但那時候即便是被罵了打了關在羊圈裏緊閉,周遭的牧民和奴隸也會偷偷送來馬奶和青稞糌粑。她和弟弟們都知道,這是阿瓦和額吉默許的。

可是天朝的皇帝好像不一樣,博爾濟吉特氏隻覺一夕之間,整個王府都被人遺棄了。

就在惶惶不安中,博爾濟吉特氏打起精神安撫了弘旺與大格格,又交代奴才早早烘暖布鞋與常服袍子,等著家裏的男主子如朝歸來。

但她等到的是連滾帶爬的一個奴才,跪在她麵前哭道:“福晉,不好了,爺和幾位阿哥們都被皇上下旨關進宗人府了!”

博爾濟吉特氏還在愣神,年幼的大格格被來人語氣驚嚇,已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博爾濟吉特氏慌忙讓張氏帶了小阿哥與格格到後麵安撫,之後細細盤問報信的人外麵到底是個什麼情形。

報信的人是貝勒府的家丁,早晨抬了轎子去西華門,卻在下朝時沒見著爺出來,隻看見鬧鬧哄哄前後幾頂轎子的亂了,接著就有消息傳出,說各位爺今兒都有去無回,晚膳要在宗人府用了。

接著更壞的消息陸續傳來,宮裏也有公公遞了明話兒,說是讓各府家眷給自家主子收拾幾件貼身衣物,由奴才們一並給送到該去的地方。

貝勒府裏愁雲慘霧,博爾濟吉特氏正要使奴才去隔壁四貝勒府打探消息,那傳話太監卻是不耐煩地催促道:“福晉還是快洗,奴婢這裏還有好幾個王府要趕著去呢。”

博爾濟吉特氏無法,隻能摸出金荷包塞過去:“公公瞧瞧這衣服備得夠不夠,要不要再添些?”

那傳令公公瞅瞅包了衣服的包袱,湊前道:“奴婢瞧著好幾位爺都一起被送宗人府了,這架勢,怕是不好啊。福晉要不要多備幾件兒?”

博爾濟吉特氏又褪下一對赤金鐲子塞給小太監:“勞煩公公多多打點。”

那小太監湊過來小聲說:“福晉也莫要擔心,皇上也是氣急了,天下哪裏有不鬧架的父子不是?指不定八爺什麼時候就出來了。”

博爾濟吉特氏心神不定,覺得這話前後矛盾理不出頭緒。她不好多問,隻能道了謝,讓人送了來人出門。

正在這時,奴才又來報:“福晉,隔壁四福晉來了。”

博爾濟吉特氏連忙讓人將人引進堂屋來,還沒行禮眼淚就下來了。

那拉氏上前拉著她的手:“你看你,我不過來,你可不是就胡思亂想了麼?”

博爾濟吉特氏不願示弱人前,她用手絹拭了淚,收斂情緒,將方才那太監的話都說了,才道:“不瞞姐姐,我家爺這幾日閉門不出是真病了,宗人府是個什麼地方……皇上他真就不顧了嗎?”

那拉氏指了椅子讓她坐:“正為這事才來的。你四哥前日上朝時就說了,若今番皇上單單囚了八弟一個,那就合該擔心擔心;但若是一眾皇子叔伯都沒回府,事情反倒不必急了。”

博爾濟吉特氏好似懂了幾分,麵色神色稍緩:“四嫂的意思是?”

那拉氏搖搖手:“君心難測,我也隻是照爺的吩咐傳個話兒,但聽著方才那太監的話兒,也是這個意思。”

胤禩極少回府同內眷講起公務,博爾濟吉特氏對京中局勢並不敏感。

但那拉氏一族在京城也算大姓,根深葉茂,她知道幾分皇子執掌六部的格局,因此胤禛一同她說起這事,她便能推測一二。她隻是疑惑,自從八阿哥被皇帝斥責之後,自己男人也太上心了些。

不過這些疑惑隻能歸在心裏,同誰也不能說的。

……

博爾濟吉特氏當然不會知道她的鐲子與銀子都送錯了了人,這些傳令太監都在宮裏當值,管不得宗人府裏更多事務。

胤禩與眾兄弟被一路送去宗人府,一直到晚膳的時分,飯菜端上來,他仍不覺得餓。

白日裏的情形反複回放,那些被自己忽視的細節都躍然紙上,馬齊與佟國維替自己說的每一句話無異於雪上加霜,但他仍舊弄不懂四哥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就這樣毫無顧忌地當朝替自己出頭了呢?

送飯的小兵丁見來收碗時見胤禩對桌上餐碟紋絲未動,就小聲湊上前來說:“八爺,您多少用些吧。這裏不比外麵,晚上陰氣重,不吃東西受不了的。”

胤禩回頭看他,目光中帶了審視與探尋:這個人他並不認識,沒理由在皇帝厭棄他的這個時候對他雪中送炭。

那小兵丁見狀嘿嘿一笑,從袖子裏摸出一支小瓶子遞過去:“奴才阿林,八爺不認得奴才也是尋常,奴才本是鑲白旗的,胞姐是在四爺別莊裏打理院子。這是熱的普洱茶,四爺交代了給八爺備下的,說瓶子不易灑,還能握在手心裏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