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新年,胤禛越是繁忙,往年戶部還能按著慣例盤查賬目撥付款項,今年卻是分外不同,不僅撥款放糧賑災拖了一日又一日,連犄角旮旯裏的零碎銀子都要核對清楚以備皇帝垂詢。
胤禛年前最後幾天,選了個皇帝心情好的時候,將胤禩所提令鹽商漕商為國庫出力的意思寫在折子上呈了上去。
皇帝看了不置可否,隻說容後再議。
胤禛便知,皇帝即便不完全同意,也有了一些意動。
再來就是封筆、入宮請安、皇帝賜福林林總總一大堆事,已經出宮建府的皇子也要領著福晉入宮拜見各自母妃,有嫡子的更是要領著嫡子嫡女在皇帝麵前刷存在感。
這種機會胤禛當然不會放過,帶著弘暉入宮輪流給皇帝、德妃請安,末了也沒忘記去一趟儲秀宮讓弘暉見一見弘旺。
年節時分,皇帝忙裏偷閑總要去各宮看看老人睡睡新人,再抽空聽聽家長裏短,也算難得輕鬆的和睦時光。
這一日在宜妃宮裏喝茶吃點心,宜妃笑著將宮人看見四貝勒親自抱著大阿哥不假他人之手的事情說與皇帝聽。
皇帝頗覺有趣,問道:“怎麼,連你也知道了?可是老九說的?”
宜妃捂著嘴兒笑道:“哪裏用著他來翻嘴,那一路多少宮人都看見了,都說老四心疼兒子,倒是個難得的。”
皇帝聽了笑了一陣,末了又出了一會兒神,半晌才歎道:“他這是做給朕看的哪。”
宜妃心中一凜,這個時候她當然不好再說什麼,端看皇帝對老四有怨氣還是有愧疚了。
皇帝愣了一會兒,笑道:“這也是個口不應心的,年前朕說要給他指個福晉,他又是磕頭又是眼淚地給回了,說是一心隻盼著弘暉能好,旁的卻是不急。”
宜妃附和笑道:“皇上說得是,老四這個性子,倒是和德妃妹妹有些相似,又有不同。”這句話說了當沒說,不出錯兒才是關鍵。
皇帝一臉猥瑣,腦子裏想得全是老四思春這碼子事,嘴裏慢慢說:“也怪不得他……”府裏沒個知暖知熱的,真不好辦。
宜妃想想,本著替皇帝解憂的意思,道:“我瞧著良妃妹妹那裏日日有個小阿哥鬧著,這些日子反倒麵色好了許多。”
皇帝聽出來了,沉吟道:“你這意思朕不是沒想過,隻是十四將要出征,德妃已經同朕求了恩典,要為十四出征茹素念佛,老四的孩子正是皮實好動的時候,送去了恐怕……”
他沒說完,宜妃聽了隻在心底冷笑幾聲。
德妃與老四麵和心不合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皇帝不過是怕德妃不盡心,自己一番好意遭了埋怨。
橫豎昨兒老九來求他幫忙,也不是想讓弘暉去德妃那裏養著,便捂嘴而笑:“德妃妹妹最是安靜受禮的,小孩子正是要鬧要跳的時候,那裏被拘得慣。我說,正好貴妃姐姐喜歡熱鬧,不如送去那裏,哪怕忙得人仰馬翻,也是熱熱鬧鬧的。”
皇帝瞅了她半晌,笑道:“這話也就你這潑辣貨敢說。”妄自評論皇帝後宮諸事,說得不好便是大錯。
宜妃笑吟吟道:“不過是有什麼說什麼罷了,皇上不愛聽就讓人堵了我的嘴。再說,都是皇上的子孫,都當成自己的孩子疼著,自然要尋個好去處才安心。”
皇帝聽出宜妃語氣裏對德妃不以為然的意思,他到不在意,知道這人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潑辣慣了,因這幾年管理宮務的緣故,方才那番話也算在其位謀其政,便道:“德妃也是小心謹慎慣了,不算錯處。”
他自己還偏愛幾個兒子呢,自然不會說德妃不該隻顧小兒子。
宜妃恰到好處的說:“萬歲說的是。”
皇帝得了奉承,又歎息道:“一晃眼,孝懿已經走了那麼多年了。”
宜妃沒接茬,這個時候奉承就是給老四臉上貼金,她沒老九也就罷了,這個時候還是不說更好。
皇帝又道:“貴妃入宮,至少也有二十年了吧,日子一晃就過去了。”
宜妃也歎息:“可不是。”她最美好的時光,也就這樣一晃而過了。
皇帝末了沒再提這事兒,隻和宜妃說起翊坤宮裏的乳餅味道不錯,讓做一回自己要嚐嚐。
隔日,便是新年頭一天,胤禛入宮的時候,便聽皇帝對他說:“你一個人要顧著差事又要照顧幼子,也是不易。今兒你把弘暉送去永壽宮。
胤禛一喜,上輩子給弘曆的福利提前到了,砸在弘暉頭上,多麼完美。
老九還是真聽老八的話,一封信就能搞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