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陳長生翻了個身，破舊的木板床就又響了起來，在寂靜的冬夜之中顯得格外刺耳
不過陳長生卻並不在乎，除了自己之外，怕是再也吵不到第二個人了，這空蕩蕩的山丘之上，又是寒冬臘月，別說是人了，連隻野獸都沒有
唉，相煎何太急呀
陳長生深深地歎了口氣，回想著以前在私塾外偷聽時，教的先生念叨過的這句話，不禁五味雜陳
再想起分家時哥哥那滿臉無奈，唯唯諾諾的模樣，以及嫂子那尖酸刻薄、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德行，陳長生的心裏就越的苦澀和憤恨
“二弟呀，你看，我和你哥也成親這麼久了，眼瞅著我也有了身孕，將來少不得要為你們陳家開枝散葉、添丁進口，可是家裏的房子就這麼多，地也是少的可憐，實在是……”
“二弟呀，我就知道你念過兩天，是個明白人，既然你不反對，那咱們就分家，放心，不會虧待你的，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你大嫂不是……”
“二弟呀，你哥年歲大了，腿腳不好使，力氣又小，這牛就留給他使喚……”
“二弟呀，反正你也沒牛，這水田旱田也就別要了，正好咱家在青丘山上有幾畝地，大小剛剛好，就送你好了”
“二弟呀，你可別跟外人似的覺得大嫂虧待了你，看見沒，這是你們陳家傳了十來代的傳家寶，現在就給你了，算下來的話，反倒是我們有點虧了呢，不過也沒關係了，誰叫我是你大嫂呢”
傳家寶
陳長生嘴裏嘟囔了兩句，坐了起來，從被窩裏拽出來一副卷軸，這就是當日分家時，大嫂分成自己的傳家寶，以此抵消到了牛馬車輛，除了這青丘山上的三畝薄田外加一座破爛不堪的草房子，什麼也沒分著
他也曾經想去將這傳家寶典當了，好歹換上點錢買頭牛，要不然明天春耕自己可就難了
可是等他拿到當鋪了給朝奉一看，人家隻瞥了一眼就又從窗口上扔了出來，順帶著還冷哼一聲：“窮瘋了，我們是典當行，可不是收破爛的，這畫你就是白送我，我還嫌占地方呢，走走走，哪涼快哪待著去”
“破爛不如……那要你何用？”
陳長生想起這些日子受的種種醃臢氣，不由得憤恨不已，一把將這畫卷展開，一手扯住一頭，雙膀用力，朝兩邊一分……
呃
沒撕爛
陳長生一驚，他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生，父母去世後，他跟著哥嫂過日子，吃的沒多少但是活卻是沒少幹，這胳膊上少說也有兩三百斤的好勁，沒想到暴怒之下反倒連這麼張平平無奇的山水畫都扯不爛
莫非……這真是什麼寶貝
陳長生一驚之下隨即大喜，說起來這畫也的確是有些年頭了，究竟是從哪一代傳下來的也沒人能夠記得清楚，就算是他老爹活著的時候，提起這畫來，開頭都是很久很久以前……
對於那個神仙有難，先祖遇到之後好心相幫，最終得到善報——這幅畫的故事，陳長生老早就已經聽膩歪了
陳長生將畫展開，隻見上麵也不知道落得是灰塵還是油煙，模模糊糊，好像是籠罩著一層的黑氣，將畫卷的本來麵目遮擋住了個七七八八，也難怪當日那個當鋪的朝奉沒看第二眼就給扔了出來
反正也是睡不著覺，幹脆擦幹淨了，把這畫掛在屋子裏，當個擺設也好
陳長生素來是想到就做的脾氣，手邊沒有毛巾，那就幹脆拿著自己的袖子擦拭，隻不過這層黑氣著實的頑固，任由他怎麼擦拭，卻是連一點都不減少，反倒是不小心蹭到了掛鉤上，手掌上被蹭破了一個口子，殷紅的鮮血流淌下來，正落在攤開的畫卷上
啪嗒
血珠一沾到畫卷，頓時就像是春雨落到了幹涸的土壤中，瞬息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後陳長生就瞅見鮮血落處的黑氣已經漸漸消散，露出下麵的圖畫，乃是一山一水一屋一田，筆畫寥寥，卻自有一種古樸大氣，悠然物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