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1 / 3)

早朝, 官員陸陸續續進入宮殿, 議論朝政。

出使烏澤國的明翼將將回朝, 他此番回來不僅令烏澤國對本國印象大為稱讚,同時帶來一尊烏澤國進貢的雪女神像, 令聖心大悅, 給了許多賞賜。

若僅是如此, 還不至於讓明翰心生怨懟,偏偏聖上最後又稱讚了明翼一句“有治國之才”, 這才讓他後背發涼。

“阿琅, 這家鳳棲閣的茶點是極為講究的, 不知可合你心意?”明翰笑著問齊琅。

齊琅端起手中的琉璃杯品了一口, 道:“殿下喜歡就好。”

明翰笑著搖頭,道:“我們相交這般久, 你又何必總與我這般生分。”

“說起來, 你今日可有注意到我三皇弟進貢的那尊雪女神像?”明翰問道。

齊琅道:“未曾。”

明翰道:“我覺得那尊雪女神像有瑕疵。”

齊琅聞言眉頭微微蹙起,問:“殿下想要如何?”

明翰放下手中的杯子, 臉色也冷淡了幾分,道:“你該明白,聖上如今隻有我和明翼兩個兒子。”

“今日聖上在大殿之上如此稱讚於他,於我未免太過於不公平了。”他說, “聖上喜歡他那尊雪女神像, 我偏覺得他那尊雪女神像有瑕疵,我不信,以你的本事看不出來。”

齊琅望著對方, 心中不免冷笑。

“殿下想要我陷害他。”

“齊琅,你別忘了,我們兩個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陷害’一個皇子難道對你我會有好處嗎,我隻是讓你指出他的不足之處,讓聖上好擦亮眼睛看個清楚而已。”

“臣子的本分應當是做些有利於社稷家國之事,不足之處並非是錯,何需到聖上麵前搬弄。”齊琅淡聲說道。

明翰笑道:“你這話說到哪裏去了,你說我在聖上麵前搬弄是非?”

齊琅不予回應。

明翰的臉色愈發難看。

兩人不歡而散,明翰的心腹問道:“近日總覺得齊大人似乎不那麼聽從使喚了。”

“豈止是不聽從使喚,他還說我在聖上麵前搬弄是非。”明翰冷哼一聲,隨即道:“他以為我真的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我問你,妓館那個女人買回來沒有?”

“已經買了,安排在九條巷裏,她長得和齊府那位可真是……”

“能不像嘛,不像又怎麼做別人的替身呢。”明翰揚唇,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了。

“等他和明翼撕破臉皮,恐怕我不叫他對付明翼,他自己也會動手的吧。”明翰眼中透著一抹陰翳,顯然對這樣的場麵十分期待。

經了一些事情,齊府這幾日反而平靜得很。

齊子靜好起來便喜歡在書房裏寫大字,薑媞替他換了個新荷包,他便很高興的將那舊的扔到了一邊。

“娘親,爹爹說我的名字是娘親取的,為何我的名字叫靜?”齊子靜問道。

薑媞道:“靜字本義,從青從爭,不受外在滋擾而堅守初生本色、秉持初心,你幼時諸多不順,我取這個字,就是希望你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可以堅守本心。”

齊子靜聽得認真,道:“娘親是怕我會因為娘親和父親的緣故而心生陰翳。”

薑媞默了默他的腦袋,欣慰道:“你和你父親一樣聰明。”

她隻誇了他這麼一句,哪知他不僅沒有高興,臉色反而還變了幾分。

“是我說錯話了嗎?”薑媞問道。

齊子靜嘴角下垂,失落地搖了搖頭。

“娘親不喜歡爹爹,我那麼像爹爹,娘親一定也不喜歡我。”

他是個極為敏感的孩子。

薑媞心口一揪,一時竟沒能說出安慰的話來。

隻是她餘光掠過某處,猛然抬頭卻看到齊琅正站在門口,他逆光而立,神色皆隱藏在陰影之中。

他見她看過來,轉身便走。

薑媞不知作何想,下意識就跟過去。

待二人走到廊廡下,齊琅聽到身後的動靜方停住了腳步。

他轉頭看到薑媞,亦不言語。

“我……”薑媞頓了一下,道:“薑家的事情解決了沒有?”

“那對母女已經被打發了,至於那塊碎玉我已經找人鑲嵌好了,回頭自會有人送到薑府。”齊琅說道。

“齊琅,多謝你了。”薑媞說道。

齊琅立在那裏,似乎還在等她說些什麼。

隻是薑媞的嘴像是蚌殼一般,說完這話就再沒有張開。

片刻,薑媞便聽見腳步聲遠去。

她抬頭,見那人身影已經消失在長廊盡頭。

薑媞莫名鬆了口氣。

齊子靜趴在窗口看著這樣的場景,腦子裏忽然想起來某一日父親和他的對話。

“爹爹會和娘親和好嗎?”

那個男子眼睛裏仿佛承載了許多他不懂的情緒,垂眸看著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會的。”

到了晚上,齊子靜依然纏著薑媞陪他,薑媞便與他講了幾個故事,他才慢慢睡去。

薑媞看著他的睡容發了會呆,等外麵傳來腳步聲,她才一麵動手放下帳子一麵掀了床頭的燈罩要將蠟燭吹滅,“小少爺已經睡下了,你不必進來伺候了。”

她剛說完這話卻陡然在餘光裏看到了齊琅的影子,等她轉過頭去的時候,屋內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暗。

“你怎麼過來了……”薑媞略帶幾分慌張要去將滅掉的燈重新點亮,卻被人驀地抓住了手腕。

“你跟我來。”

他說完這話便絲毫不給薑媞拒絕的機會拉著薑媞離開了屋子。

薑媞跟著他一路走,直到看清前麵隱約的燈光,以及燈光旁邊的馬車。

直到薑媞被塞進了馬車裏,她才恍然大悟。

“你要帶我出府去?”

“對。”齊琅沒再回避她的目光。

“這麼晚了,你要帶我去哪裏?”薑媞問道。

“到了你就會知道。”齊琅說。

薑媞微抿著唇,便不再說話。

此刻已然夜深,在馬車的顛簸中,她竟生出幾分困意,強忍了幾分,卻還是睡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天光透亮,整整一夜馬車仍然未停下來。

而薑媞卻也沒有覺得周身酸痛,可見這馬車是經過特殊布置的。

她掃了眼仍在閉目養神的齊琅,忍不住掀開窗簾看向外麵,卻發現遠處時群山和水田,陽光燦爛,草色如新,就連野花都透著靈氣一般,在這裏顯得尤為豔色奪人。

隻是看到這樣場景的薑媞卻在下一瞬僵硬了神情。

這裏,是記憶的萌芽地。

早些年,她們一家人都還寧靜和平的生活在京城之外,她的爹也隻是個外放官員而已。

薑府住在鬧市,可她卻很喜歡偷偷地跑到這個小山村的小溪裏來釣魚。

對她而言,穿越的世界是個全新的世界,她不僅沒有因為失去現代便捷生活的物質而感到苦惱,反而還帶著幾分返璞歸真的趣味,爬樹掏鳥蛋,上山挖野參,下河摸魚,她把所有熊孩子做的事情一件不漏的事情都做過。

那時候的她,還沒有因為壓抑的生活而變得成熟而安靜。

“這裏是齊家村。”齊琅不知什麼時候醒來,對她說道。

薑媞轉頭看他,心中無數情緒翻湧。

光是一件荷包這樣的舊物都足以令她崩潰,那麼舊地重遊的滋味,又該如何是好呢?

“公子,咱們到了。”

轎夫將馬車停在了老林邊緣,薑媞下了馬車,看到四周心中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那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曾經在這裏發生過的一切,哪怕是在這裏吃過的一顆糖,站在這裏似乎都能感受到當時的甜蜜。

薑媞往前走去,地上的泥土還帶著幾分濕潤,腳下那種柔軟的觸覺,讓她有種回歸過去的錯覺。

遠處水田裏的人彎著腰忙活,也有那麼幾個帶著好奇朝她看來。

這裏已經很少有打扮得這樣光鮮的人走動過了。

齊琅將薑媞帶到了他的舊居。

他住的地方偏僻,多年未回,屋子卻仍舊保持的當年的樣子,讓薑媞很容易就認出來了。

薑媞走近幾步,卻看到桌上壓著一泛黃的舊紙,紙上寫的字跡無比熟悉,正是出自她的手。

鸞膠戲續輕粘唾,猶愛夜來燈下事

魂消甚,願檀郎嚐慣,同苦同甘

漫道香津同玉液,與朗攪同共綢繆

難怪檀郎愛弄舌,幾回深卷幾回咽

薑媞摸著上麵有灼痕的一角,心中明了。

這就是她在書房裏丟失的那張紙,彼時她想燒毀,卻被風刮跑。

她以為她再也不會看到這張紙,卻沒想到它會出現在這裏。

“你還留著這些做什麼?”薑媞輕聲問道。

齊琅不應她的話,隻在她身後輕聲道:“鳶鳶,我們和好可好?”

薑媞眼中透出一抹驚愕,忍不住退後一步。

他那樣恨她,又怎會要求與她和好呢……

“你不恨了嗎?”薑媞問道。

“我自然是恨的。”齊琅道,“你離開的時候我恨,你背叛我的時候我恨,你不認自己的孩子我恨……我先前做的事情興許很過分,但隻有那樣,我才能在你身上看到我想要看到的東西。”

她的妒忌,心甘情願雌伏在他身下,哪怕是為了一些特殊的權利,為了旁的人,哪怕她是被逼的都好,隻要能主動靠近他,他都會在一種病態的享受中沉醉。

薑媞看著他的臉,卻無法從那張冷漠蒼白的臉上看到任何脆弱。

隻是他的唇薄緊繃下垂,是個冷情之人,他的眉眼如墨暈染,裏麵隻倒映了一個她,而那個“她”的眼中又好似倒映著少年齊琅……

薑媞的思緒忽然打亂。

她慌亂地挪開視線欲轉身,齊琅伸手扶住她肩頭,嚇得她瑟縮地躲開。

薑媞忽地站起來推開門跑了出去。

她不知道身後的人有沒有追來,此刻卻隻想躲開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