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爾無語了，如果有一天伊恩元帥死在同盟的炮火下，他要以勝利者的姿態給這個男人立一座碑，刻上墓誌銘：這是星辰大海中最不要臉的男人——追加，沒有同盟的利威爾閣下帥！
兩人交戰中的口舌之爭也是一種固定習慣了，當初利威爾用一聲“學弟”激發了伊恩噴垃圾話的潛質，當然，帝國的士兵不會想到，他們冷漠如神幾乎沒有喜怒情緒的元帥在麵對利威爾時竟會有逞口舌之快的一麵。
“元帥大人！”林曉駕駛著哈迪斯號飛到伊恩的阿波羅身邊，可惜修斯在這曆史性的時刻已人事不知了，不然他會一輩子記住這一幕。
“你退下吧。”伊恩在公頻裏沒有起伏的冷淡聲音剛剛傳出，這時阿波羅橫臂向後一擺，直接把哈迪斯號化作一顆黑色子彈打落在地麵上。
“……”眼角飆淚淩亂無比的林曉在急速墜下時撞得頭暈耳鳴，好不容易開著哈迪斯號從砸出的深坑中爬出，一人一機同時仰頭遙望炮火繚亂的空中。
元帥有暴力傾向啊！林曉無語凝噎。
半空中，兩道光影一金一紫紛亂相纏，交織成無數流光殘影，結成一張絢麗迷幻的光網，幾乎看不清在其間穿梭惡鬥的實體。
當當當當——
十餘下近距離的交纏死鬥撞擊出陣陣火花，希利斯頓然騰空停住！
“懲戒之槍。”
“等等。”
利威爾剛準備重新發動終極必殺，伊恩高聲打斷他。
利威爾手指懸停在確認鍵上方，眯了下眼，透過光屏看著動作忽然停滯下來的阿波羅號。
“怎麼，萬人迷元帥閣下有何指教？”
“天狼座主星給你，讓我帶走所有避難船隻和警備兵團。”
利威爾眉頭用力地擰了一下，眼睛眯得發亮，泛出鮮明刺目的笑容來，“元帥閣下這是在表示要向我繳械投降？”
伊恩道：“你知道兩軍持續打下去隻不過是無端增加傷亡而已，結果已不可逆轉，我們帝國無力保住此星，這是事實。”
“既然是注定潰敗的戰爭，我不希望有太多的流血犧牲，利威爾軍團長，請讓我們走吧。我可以保證，在短期之內，帝國不會再向天狼座主星發起討伐。”
希利斯手中的長槍折成三折收進了腿部的暗艙中，利威爾坐在駕駛艙內靜靜冥想了一會，暗藏鼓動地道：“伊恩，你不覺得你個人的意誌和獨-裁者帝國的理想並不相合嗎？”
“……”
“我和你說白了都是人造人，應該並沒有自然人那些血緣羈絆，帝國的培養皿和同盟的培養皿有何不同？就像機甲，不管哪裏製造的都不過是一件武器，生來隻是用於支撐起統治和秩序的工具，隻有極個位數的alpha是按照自己的意誌在行事，但你我顯然都不是。”
“我們不能選擇自己的理想，不能選擇自己的人生，一切隻按照既定的軌道前進，直到有一天我們身邊的所有朋友和親人都死去，我們孤獨地活著，依然要引導時代洪流的方向，然而我們不過是時代洪流中的一粒細沙。最後我們死的時候也許會得到尊敬、悼念，但他們中有多少人真正了解我們？伊恩，你想在你的墓碑上刻上什麼？帝國最偉大的精神領袖？不，帝國的精神領袖必須是皇帝，你什麼都不是。”
很奇妙，在一片炮火轟鳴的天幕中，周遭驚心動魄的一切卻如同背景上的畫一樣靜止，伊恩能清晰地聽到老對手發出冗長感慨，簡直話嘮得不行，但卻有股異樣的悲傷從心底湧上來，仿佛是堅固的鋼鐵之心被什麼砸出了一道淺淺的裂縫。
戰鬥中用話嘮消磨對手的鬥誌也算是利威爾的強項了。
利威爾最後笑歎道：“伊恩，你是一位令我尊敬的敵人，無論是智慧還是胸懷或是品格。可惜，你生在帝國。”
伊恩沉默了很久，這時冷笑出來：“數百年前反叛帝國的一群野心家親手撕裂了故土大地統一的政體，他們所建立起來的自由同盟的信仰是什麼？銀河南浜之水的味道和帝國的有什麼不同嗎？”
伊恩淡淡笑了笑，浮現在光屏上的俊美麵容被那笑容雕琢得異常奪目逼人，線條清朗鋒利，這個男人如此微笑時好看到令人心口賁張窒息。
“利威爾，你從學生時代起就思想太叛逆，同盟應該先把你送回實驗室改造才對。”
“謝謝你的致敬，不過我不需要來自於敵人的尊敬，你明白那毫無意義。”
“嗬嗬，像你這樣的對手如果死了，說不定寂寞的是我。”利威爾笑了笑，“再會，伊恩。”
伊恩的回答是直接關了公頻。
金色的阿波羅迅速穿過交織的火網，掉頭化作一束極光向著帝國艦隊義無反顧而去。利威爾遲遲才關閉通訊回路，接著連接上同盟戰艦的通訊頻道，命令友方停止對帝國艦隊的追殺。
雖然沒有徹底將天狼狼牙拔除，留下了隱患，不過利威爾還是信任伊恩的人格的，盡管他們身在兩個陣營。
利威爾心知，同盟輕鬆贏得這一場仗，是因為西文.亞倫以保護民眾為重而犧牲了艦隊，以及伊恩不想繼續擴大戰火徒增傷亡做出的退讓，然而這兩人卻同時又都生在君主製的搖籃裏，擁戴著他們無上尊貴的皇帝。
“希利斯，命運就像是一場充滿諷刺的戲劇，如果我沒有和伊恩在同一所軍校裏讀書，我就可以更果斷些吧。”
沒有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他亦知道永遠不會有答案。
幾分鍾後，浩蕩的逃難大軍和狼狽失意的帝國艦隊匆匆忙忙集結以後，追隨著他們所信仰依賴的金色神靈，依靠著這殘酷戰爭所帶來的絕望黑暗中唯一能拯救他們的精神支柱，在數千萬同盟士兵的目送下逃向茫茫星辰大海。
利威爾沒有急著返航，沉思良久，接通了佐琳副官佩戴的手表通訊儀，年輕的軍團長顯得生澀起來。
“軍團長……？”
“佐琳……呃……”利威爾調整了下音調，“你看，我們的任務完成了，我是一個來履行承諾的男人。佐琳……佐琳.瑪奇士官，你能嫁給我嗎？”
佐琳靜默了很久，半晌淡淡笑道：“對不起，軍團長。”
“……嗯？”
“雖然我很高興，但是……依照同盟的婚配法律，我是一個beta，而您是alpha，你必須和一位omega結合才是合法的，我想您大概忘記這點了。”
利威爾瞬間如遭雷劈般倏地直起身，腦袋一頭撞在駕駛艙上方的儀器上。
“啊！……該死，我是忘了有這種規定，我還忘了你是……佐琳副官，我們還是投奔帝國吧！就趁現在，伊恩他們還沒走遠，哼！我寧願去給帝國的皇帝擦皮鞋，也不想當這個軍團長了！”
前一秒還在詬病帝國政體的男人泄憤般地將軍帽摔在控製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