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麵聖
正隆三十八年十一月初三清晨,天邊剛剛有了一絲亮光,整個京都洛城還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一襲白衣的沈滄霖坐在屋頂,遠遠望著通往朱雀門的筆直街道,竟是一夜未眠。
“小霖子,時辰到了。”站在院子裏的薛崇焰同樣一襲白衣,仰頭叫道。
沈滄霖勾唇一笑,從屋頂跳了下來,順手幫低頭理衣服的明彥將頭上的白色發帶撥了一下,“走吧。”
當太陽終於完整露出頭來的時候,朱雀門直對的主道上便出現了這樣一隻隊伍,一個十七八歲的白衣少年走在最前麵,手裏捧著一把金色劍鞘的寶劍,麵色哀戚,仿佛還帶著一種決絕之色。他的身後跟著一個看起來年齡更小的男孩,同樣是一襲白衣,手中抱著一個樸素的灰色木匣。再往後是兩輛馬車,各馱一口黑棺。好奇的百姓有些悄悄地跟在這隻沉默的隊伍後麵,最後看到他們緩緩行進的方向,竟是宮門。
朱雀門外此時正等候著一班等待上朝的臣子,雖說皇帝已經罷朝了將近一個月,但他老人家自然不可能每天去通知大家第二天是不是要免朝,所以呢,諸位文武大臣也隻得早早兒的站到朱雀門外來等著。
然而今天的早朝注定不如以往一般平靜,當看到視線盡頭迎著朝陽疾步走來的白衣少年,衛王楊宏廣隻覺得心頭一跳,“沈玄?”
“大哥你看錯了吧?”秦王開口道,“沈玄還在牢裏關著呢,哎,那人後麵跟著棺材欸。”
衛王當然知道沈玄還在牢裏,但他依舊止不住心中狂跳,那個少年從衣著,到身形,再到走路的節奏,無一不讓他想起十七年前的沈玄,就在他眯起眼,想要將那少年的樣子看清楚的時候,天色突然暗了下來。
“天狗食日!”不知是哪位大臣突然喊了出來。
“掌燈。”早有準備的沈滄霖淡定的停了下來,身後的薛崇焰和裴紹則麻利的將馬車上早就掛好的燈籠點燃,又將一隻手提的風燈交給明彥。
周圍的百姓本來就有些騷亂,在看到沈滄霖等人點了燈複又疾行的時候,夾雜了些許畏懼的好奇心就更重了。
在走到距離朱雀門還有百餘步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沈滄霖一撩衣擺,‘撲通’跪在了地上,而明彥等人,也跪在了他的身後。
衛王這下看清了,那白衣少年手中拿的正是在沈府中沒有找到的尚方寶劍。他心中一晃,讓人把正在值守的金吾衛朱雀軍統領蕭君泰叫了來,吩咐道,“你去趕他走。”
蕭君泰是靖陽公主楊*的駙馬,是其母已故賢妃蕭氏的侄子,他們家自然不會有多喜歡德妃吳氏所出的衛王,奈何對方畢竟是王爺,他隻得領命而去。
“賤民從何處而來,竟敢在此處胡鬧?”蕭君泰走到沈滄霖近前,厲聲喝道。
“喲,大姐夫好大的官威啊。”楊宏辰騎著馬從後麵溜達了出來。
“六皇子殿下。”蕭君泰眉頭微皺,很明顯,這位貪玩的六皇子又是一夜沒回皇宮。
楊宏辰輕笑一聲,從馬上跳了下來,為了跟沈滄霖的約定,他特意悄悄地輟在後麵跟了一路。
“抬起頭來,”楊宏辰在沈滄霖麵前站定,“你是誰?”
沈滄霖依言抬頭,望向楊宏辰的雙眼含著乞求,“罪臣沈玄之子沈滄霖,攜禦賜尚方寶劍,求見皇帝陛下。”
看著那雙發紅的眼睛,饒是楊宏辰早知沈滄霖會演戲,仍是不免心中一跳,“原來是沈相家的公子。”
“老六,你不要礙著蕭大人。”衛王終於忍不住走過來開口道。
“衛王千歲,此子手中正持尚方寶劍,卑職不能驅之。”蕭君泰道。
衛王眉頭一皺,“沈玄已經在死牢了,這尚方寶劍早就該收繳朝廷,你奪過來便是。”
“慢。”楊宏辰伸出一隻手,“大哥這就有些草率了吧?”
衛王偏過頭,上下打量了楊宏辰一番,“老六,你這是剛從外麵回來吧?”
“可不是?”楊宏辰輕歎一聲,“父皇特意派了李內侍前來拿我呢。”
衛王想他身後一看,隻見李德謙正在那裏微微低著頭,聽見楊宏辰提起他,便上前一步,“陛下看了欽天監奏折,說是今日恐有天狗食日之相,憂心六皇子身邊的人保護不周,特派咱家來迎殿下回宮。”
衛王喉嚨一堵,對於老六的受寵程度他早就連嫉妒的心都提不起來了。
“今日說來也是緣分,就這樣遇到了沈公子。”楊宏辰歪過頭,“你若是信得過我,就將尚方寶劍給我,我拿去給父皇看,若是他願意就會宣你進去,不然你就是在這裏跪到明天也是白費力氣。”
沈滄霖聞言立刻將手裏舉著的寶劍向前一送,“草民謝殿下大恩。”
楊宏辰在衛王灼灼目光之下,笑眯眯的接過寶劍,然後趁著伸手拍沈滄霖肩膀的功夫低聲道,“怎麼樣?”
“手略酸。”沈滄霖炸了眨眼。
“嗬。”楊宏辰直起身,看都沒看衛王和圍觀者們一眼,轉身便向皇宮走去,李德謙自然同樣是緊緊跟上,他可是十分清楚,眼前的這一幕早就是這二位和今上預謀好的。
宣室殿中,正隆帝楊元益早就起床等著了,見楊宏辰進來,裝模作樣的詢問了幾句,便下了將沈滄霖帶進勤政殿中,今日早朝他要親審‘沈玄案’的口諭。
如此折騰了一番,等到楊宏辰帶著李德謙一起再次出現在朱雀門的時候,日食已經快要結束了,當李德謙念完口諭,太陽上的黑影已經完全過去了,不過在現在這些凡胎肉眼看來,自然發現不了最後那些細微的不同,他們隻知道,今天這事兒真是玄的很,那少年被攔在宮外的時候,便來了日食,等聖上下了諭旨,那日食便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