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感落花情難自處(上)(1 / 2)

伍 感落花情難自處(上)

伍 感落花情難自處(上)

入夜的酒街是繁華而喧囂的。掛起的繽紛的彩燈目不暇接,琳琅滿目的店鋪鱗次櫛比,人頭攢動的幾家店鋪吆喝聲尤其的響亮,似是紛至遝來的客人長了他們的臉麵,是以臉上有光便有了呼喝的底氣。酒香漫漫,從深巷中沁出,美酒卻放於深巷之中,想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之理。

在一個不起眼的小酒店裏,一個披著玄色衣裳的男子正在飲酒。隻見那男子麵前擺著十幾個空酒壇,臉色泛紅,眼神迷離,顯是已經醉了。男子生得極美,那醉後微醺的瞳子如搖曳的湖泊,讓人心旌蕩漾,路過的人看見這麼一個絕色男子自斟自飲,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小二……小二!拿酒來!再來兩壇!”帶著醉意的呼喊聲,他本是清清朗朗的嗓音,此時卻被烈酒催得含混不清。

“誒——來了來了!客官,您都喝了十六壇了……您看……”小二陪著笑臉點頭哈腰。

“少廢話!拿來!”見愁看那小二囉囉嗦嗦心裏煩躁,猛地一拍桌子,他喝醉了下手也沒輕沒重,這破舊桌椅怎經得起他這一拍,是以登時四分五裂。

“是……是……”那小二是個尋常人,怎見得如此神威,當下惶恐不自勝地顫聲應著,退到後麵給他拿酒去了。

見愁自這酒家開門就在這裏一個人喝著悶酒,他忽而想起小時候跟著蒼術跑前跑後的事,忽而想起和半夏的肌膚之親的溫存,忽而想起蒼術站在他身前為了守護他即使受傷也勉力支撐,忽而想起蒼術把半夏殺死的那種慘狀,他心念流轉,眼神也時而懊悔哀傷時而陰鷙狠冽。

醉生夢死嗎?那不如就這麼醉死過去好了……

半夏死了。三年來他都活在這個殘忍的現實之中,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夜他所承受的痛苦。溫熱滑膩的觸感讓他在夜半醒來,他抬眼卻看見已經身首異處的心上人,他的身上沾滿了半夏的血,他卻看見他最不願意相信的一切。他的哥哥,他在孩提時代最信任最依賴的人,親手斬殺了他最心愛的女子。

他被憤怒占據了身體,他抓起地上的刀,把它插入了那殺人凶手的胸口。

是的,他那個時候確實是想殺了蒼術的。因為他的全世界都被這個男人奪走了,這個冷漠的麵無表情的男人,在無數次殺戮的洗禮中已經變得沒有感情,今天那個男人會殺了他的愛人,明天或許就會與他刀刃相向。他早就對那個所謂的哥哥絕望了,自從繭出現以後,他就絕望了。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他手裏拿著小小的玉魚兒,嘴角卻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而那個拖著長腔的著著一身華衣的男人,用令他厭惡的眼光上下打量著他。

“聽說你就是見愁?”男人眯起眼睛,語氣裏有不屑也有譏諷。他不語,隻是警惕地後退了兩步。

“真是想不到,蒼術的弟弟是這個樣子……哎,我問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到我家裏去……”折扇輕搖,男人竟是放軟了語氣。

“不過,你要成為我的劍為我所用。不然……一直被蒼術保護,你不覺得自己很無用嗎?”語音拖得長長,綿軟的語調,卻是如此犀利的言語。

就這樣他成為了天南星的手下。是了,他不願意像個廢人一樣總是依靠著蒼術,他要讓蒼術看見,自己也是可以獨當一麵的男子漢。僅僅靠他獨自在家的那點修行而無人指點,確實是無用的,而他要成為強者。

“聽說你就是見愁?”藕荷色衣裙的女孩,有著一雙黑亮的眼珠,眉眼彎彎笑得很開心,親熱地拉著他的手左看右看。

“嗯。”忽然手被一隻柔滑的小手牽住,他一下子變得局促不安,一驚之下臉都紅了,隻是囁嚅地應著。

“我叫半夏。我們一起玩吧。”半夏笑著拉起他,也不問他是否同意就帶他往外跑。

初遇的那一年,她春花般美好,他懵懂青澀。

“見愁哥哥長得真好看。”半夏托腮凝神望著他,對他這樣說著,表情竟是一改平時的燦爛微笑而是很嚴肅地說道。

“什麼……好看是用來形容女子的啊……就像半夏……”見愁嘴上這樣說著,心裏卻是一甜,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而一點點悸動起來的心也令他開始變得語無倫次。

話音未落半夏溫軟的身子已經落進他的懷中,他聽見她小聲道:“半夏以後要做見愁哥哥的新娘……”那似嬌似嗔的語氣讓他的心陡然加速,他情不自禁地把她抱得更緊。那一夜青澀的表白,兩個人緋紅的臉龐,浸入濃濃的夜色之中,是他一生最難忘的回憶。

那一年她含苞初放,那一年他英姿颯爽。英雄美人,如此佳話。

偶爾他會想起蒼術,那個時候兩個人流浪的場景。他知道這個哥哥雖然沉默寡言,對他確實很好。也許隻是蒼術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他看著手心被自己握得溫熱的玉魚兒,這樣想著。

那個時候他差點以為,這就是他一生的幸福。

直到他的美夢被那個男人親手碾碎。三年前半夏把她的整個人交給了他,他期許著自己可以為她帶來永遠的幸福,海誓山盟花前月下的美好,都化作一場血濺閨房的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