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陸 桃花落雨美人顏(下)(1 / 3)

肆拾陸 桃花落雨美人顏(下)

肆拾陸 桃花落雨美人顏(下)

走在幽暗的長廊中,白芨的心裏不是滋味。

有多久沒見過那個人了呢?

然而那個人,還記得她嗎?

一路走著,半是期盼半是害怕的心情,待到看見那個人錯愕的眼時,化作了一腔冰冷一腔的怨。

既然現在看見她這麼驚訝,當年,又為什麼要負了她?

“好久不見。”看到她眉目平靜的臉的時候,表情一直陰沉的男人,幹巴巴地問候道。

“嗯。”她沒有心情和他寒暄,看著男人蒼老攀爬的鬢角,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他已經不再年輕,她也是。

眼中詭譎變換的神采,曾經是她心所向往。

“你……最近可好?”男人的問話有些遲疑,身上還是被緊緊綁縛著,讓他動彈不得。雖然麵前的女子看起來像是站在自己的敵對麵,他卻始終無法把怒火發泄到她身上。

“不壞。”她依舊回答得很簡單,她和他的情分,早就止了,所剩的不過是淺淡如水的問候,和陌生人一樣的表情。

然而她低垂的眸子中一抹譏諷的自嘲,被他看得異常分明。

那場不辭而別,在她的心底劃開的傷痕,絕不是一朝一夕的平靜歲月能夠治愈的啊。

“你……你幾乎沒怎麼變……”男人囁嚅著,似乎對於自己被俘,而她又出現在這裏並無好奇。

“你倒是蒼老了不少,是因為……空青做了太子的側室?”她尖銳刻薄地道,從未在別人麵前流露出的刻毒讓她平靜的臉顯得更加詭異。

聽到空青的名字,男人頹然地低下了頭。

“為了她……你拋棄我……你甚至從未告訴過我你的身世……”白芨輕笑,“我怎麼會和你這樣的男人攀上關係呢……當時真是瞎了眼睛。”

男人一言不發地低著頭,默默接受她所有的指責。

過了良久,似乎白芨說得累了,他小聲說著:“我對你不起……”

白芨俯視著他,拿不準是應該踢他一腳還是這麼和他對峙下去,明明他給她的傷害絕不能用一句對不起來彌補,卻也不知道該怎麼索要補償。

或許已經留下的傷疤,無論如何都無法愈合。

白芨不屑地嗤了一聲,說道:“……那麼現在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以愛之名的契約,為了彌補當年的背叛。

“要我怎麼做?隻要不讓我背叛玄國……我……我做什麼都可以。”男人絕望中仿佛看見了一絲曙光,抬起頭來問著。

“和我訂立契約吧,石燕。”一向帶著平淡的善良的臉上此時莫名透出一種名為冷酷的氣質,白芨冷冷說道。

“皇上……”曾經的千夫長商陸看著不停地咳嗽著的玄參,心中滿是不忍和怨懟。

本該是天之驕子的男人,此刻卻在逃亡中患了風寒,還要躲在這見不得人的地方。

手中的兵士已經所剩無幾,在薊州城破的那個時候大家就都已經疲於奔命,更不用說恪守什麼忠誠。

商陸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選擇留下來,他隻是覺得,男人理所應當為自己的信仰而戰。

跟著玄參的還有紫蘇和地榆,還有蓯蓉和決明。

這是一群生死未卜的人,每個人都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就這麼在顛沛流離中過一生,玄參怎可能甘心?

父親的基業一朝之間敗在自己手中,任是誰都無法接受的吧。

玄參劇烈地咳嗽著,另一隻手緊緊攥著被單,骨節近乎發白。

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錯事,卻背負了比常人更多的痛苦,老天,真的是公平的嗎?

木府裏的天竹子懷裏抱著手爐,窩在長凳中,身上蓋著毯子,遠遠看起來像一隻巨大的顫巍巍的蟲。

咣當一聲門被夏天無一掌推開,隨之而來的是夏天無的嗬斥聲:“天竹子!你去給我做飯!”

天竹子從溫暖的毛毯中抬起頭來,懶洋洋地道:“又怎麼了?平時不是一直都是子苓做飯的嗎?”

“不!你看看人家蒼術對子苓多好,你給我爬起來做飯給我吃!”夏天無蠻不講理地扯住天竹子的毯子,想要把他唯一的防禦扯掉。

“哎……”天竹子化作一陣輕煙,從毯子裏飛身出來,在凳子上端坐好,歎道,“你一個神仙要吃什麼飯……人家不是說不食人間煙火……哎呀你不要打我!”

然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無比甜蜜地一起做著家常的晚餐。

蒼術本來就不擅長做飯,做殺手的時候隻要能把食物烹飪熟就可以了,哪管什麼好吃不好吃,子苓握著他的手教他怎麼把土豆絲切得均勻,感覺到她綿軟的小手的溫度,他一顆心砰砰亂跳,幾乎什麼都學不進去。

這樣平靜的生活,能過得了幾天呢?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過不上幾天他們就要去戰場的中心了。

聽見他歎氣,子苓疑惑地轉過頭來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蒼術看著她,表情柔和,“在想要是這樣一輩子就好了。”

“本來就是要這樣一輩子的嘛,”子苓眨眨眼道,“難不成你在擔心我們幾天後的行程不成?”

“多少有一點啊。”雖然看著她一直自信滿滿的模樣不忍拂她的意,然而他的憂慮也瞞不過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