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十一
總覺得小麗每一句話都是在說遺言,就像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就抱住她,不許她再說下去。小麗就乖巧的藏在我懷裏,等個片刻,就悉悉索索褪我的衣服。
西牆上掛著一本老黃曆,從來沒留意過,這天無意看到,格外刺眼。
我倆並排躺在犯潮的被窩裏,像一雙擱淺的魚,殘喘著動著鰓。
“明天陪你去人才市場看看吧?”小麗謹慎問道。
“然後呢?”
“然後?你想幹嘛…就幹嘛呀。”小麗誤會我的意思了,又或者她故意裝傻。嬌嗔的拂了樹苗一把,便套上衣服下床給我拿煙。
我心裏又是一陣難過。我已經戒了兩個禮拜的煙了,本打算再攢點錢,聖誕節就可以買下那雙鞋送給小麗了。
可是小麗要走了。
我還以為可以被穿著這雙鞋子的小麗牽著手,逛逛公園或者夜市,買些廉價的而小麗又喜歡的物什;或者她把牛仔褲褪到鞋子上,微微踮著腳,我們站著從後麵做。
突然覺得還有好多事情沒來得及和小麗做,一些平凡但又溫馨的瑣碎小事,以前總覺得有的是時間,豈料世事變幻如此措手不及。
“呐,吸支煙呀?”
“啊,戒了,謝謝。”
“蛤?為什麼啊?”
“因為窮。”
“說起來,有段時間沒見你吸煙了,真戒了呀?好孩子!”
“是啊,每天很早就睡覺,怕犯了煙癮扛不住。有時候自己委屈的都想哭,就這麼個愛好,還給戒了。”
“那就不要戒呀。這又不是什麼原則性的錯誤。”
“久而久之也習慣了,現在看到別人吸煙,就覺得他們好像是被大麻荼毒的敗類一樣。”
“啊?”
“就是很看不順眼啊!”
小麗披著衣服把煙擱遠了去,“那就不吸!”再鑽進被窩時,冰涼的腳凍了我一下。
“冬天回家……也挺好,總不比這邊這麼冷。”
“我家那邊更冷的!”
“誒對了,你到底是哪兒人啊?”
小麗眼珠一歪,還是不想說。
“窩巢我又不實名舉報你。”
“不是,小祥你別生氣——我就是覺得,我這樣一個人,不值得你以後都牽腸掛肚的。你是生活在正常社會裏的人,將來該有很好的日子。”
“你就這麼確信?”
“還有,我如果嫁人了,就得好好過日子,不會再胡亂生活——可是如果是小祥,我怕自己又會亂來。”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小麗呃一下,張口欲言,遲鈍了半天,也沒想起該說什麼好。
“不知道,就是很親切。就像有時候在街邊會遇到小貓小狗,如果身上有零食,就會給他們一點啊!”
“你這麼勤儉持家身上還有零食啊?”
小麗啪的拍我一下。
“等等,我怎麼吃流浪狗了我?”
“狗狗乖,吃牛奶不?”突然又想到什麼,兩手交叉護在胸前,“開玩笑的。”
我茫然的看著她,她也茫然的看著我。
“讓我吃一次吧。”
“不行。”
“又不髒!?”
“不行!”
我就強行推她,她也很用力的抵抗,好像武師過招一樣,兩人架在那裏,僵了住。
我湊過去吻她,她把頭別過去。
我心裏一陣懊喪,掙開了她。小麗趕忙給我掖被角,眼前晃著一對脂肪。我去摸,她渾然不覺似的,依舊專心弄被子。好了,便縮到我旁邊。
我手順著下去,她也不反抗。
“客人也不能摸的吧?”
“那當然了!”
“為什麼可以做不可以摸啊?”
小麗被問蒙了,“店裏的規矩啊,不幹淨。”
我手指陷進那片溫暖,小麗表情有些走樣。
然後她湊到我的頸間,輕輕的吻。
婚紗照最終還是定在本地,我知道小張是渴望去海邊拍實景的,但是她最後還是敲定了一家口碑不錯的店。
我是打算滿足她的,畢竟正常情況下結婚這輩子就一次,婚紗照是個見證,多花點也說得過去。可是小張反常的很,堅決製止鋪張浪費。
“那蜜月還去馬爾代夫麼?”
“哈?”小張冷笑,“那要不要去瑞士登記,然後北歐自助遊啊?”
“我說真的……”
“你醒醒吧,就你那點兒工資。”
“算上份子錢,出去走一遭也是夠的。”
“那回來呢?你知不知道公開旅遊花銷多大呀?家裏老的少的知己閨蜜一個不能落下,你朋友多不多我不知道,我姐妹兒可是不少。”
“那就隻給你朋友帶,我不用。”
“說了不去。”
“那去哪兒啊?”
“國內短線,來回幾天功夫,單位也好交代。”
“那還不如不去,新馬泰三日遊好了。”
“新馬泰?”
“辛集、馬頰河、台前。”
“哪兒來的犄角旮旯啊?”
“特惠線。”
“滾!”
拍照那天,選的衣服也不多。小張的意思是把衣服平均了,一人三套;我說我就兩套吧,勻給你一套。
最後我倆一人兩套衣服,最後給她單獨拍了個寫真。
拿照片的時候,小張悉心摩挲厚重的封麵,意猶未盡的看畫裏的人。
我不知她心底是否又在惋惜命運,但是她看上去並不快樂。
“女人啊,也就這幾年。等生了孩子,一切都走樣了。”小張對著畫裏的人說。
“拍照留念,不挺好麼。”
“嗯,挺好的。”
出門時有細細春雨,帶著冬末的味道。
等車時,小張拽過我的衣領,用力的整了整。
“看你那邋遢樣。”語氣裏都是責備和嫌棄。
雨水有些打濕了她好看的梨花頭,呢子外套上粒粒晶瑩的水珠。
一起辦了些瑣事,最後決定去湖上餐廳犒勞自己一下。
我已經可以熟練的點英文菜了,畢竟我隻吃那一道。
小張要了份平時很少吃的簡餐,我笑她,“還沒過門就知道過日子了啊?”
她剜我一眼,“我隻是換個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