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已是風雲際會,這時竟又冒出一個水月大宗。
此人為東瀛第一刀法大家,可能也和龐斑一樣,特意來中土尋找對手。然而他選擇行刺朱元璋,便證明其心懷叵測,絕非單純為印證武道而來的。
朱元璋一死,明室立即四分五裂,人人都有可趁之機。即使是最該沉住氣的允炆,也可能因為天命教的暴露而心急,想讓皇帝祖父暴斃,以免動搖自己的皇太孫之位。燕王、魔師宮、藍玉等勢力就更不用說了,而中原陷入分裂,也是東瀛樂意看到的局麵。
問題隻在,水月大宗究竟是自行前來,還是受人之托?
在場的每一個人無不擔憂,認為朱元璋經此一劫,大概會馬上回宮,震怒地要求朝中官員將此事調查清楚。尤其葉素冬、胡惟庸這種需要負責的倒黴蛋,鐵定被罵個狗血淋頭。
但他始終沒有露出半分怒氣,還興致不減地登上花船,欣賞地打量著葉素冬引見的老鴇媚娘,並讓她盡管獻上船中的樂師美女,一副自矜身份的尋芳客模樣。
不過他倒也說到做到,有虛夜月在座,他便饒有興致地聽曲看舞,並未做出逾越舉動。直至酒過三巡,慕風兩人對視一眼,均從彼此眼中看出同樣的疑惑。
朱元璋乃是真刀真槍打出來的開國皇帝,自身武技著實不弱。縱使如此,麵對宗師級的刺客,他的反應也未免太平靜了,仿佛早就知道出宮會被人行刺,知道刺客是什麼人。
登船時,朱元璋假稱自己是陳員外。慕典雲便開口道:“方才陳兄表現得胸有成竹,令人欽佩,難道早已知道水月大宗的存在?”
朱元璋舉杯飲了一口,方從容笑道:“倭人覬覦中原之心,始終不息。如今天下不太平,他們當然蠢蠢欲動,想要從中分一杯羹。水月大宗在東瀛乃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地位猶如龐斑,我怎會不知他的動向。”
葉素冬見朱元璋無不悅之色,在旁補充道:“他可能和藍玉有所勾結,此次前來我大明,表麵上是為了挑戰浪翻雲,實際另有打算。”
藍玉和胡惟庸一樣,也是朱元璋準備處置的對象,而且他先放任西域各族的人大舉入侵,又與東瀛教座私下密謀,於公於私均罪無可恕。但他手握重兵,軍中許多將領都是他的親信,比權傾朝野的胡惟庸更難拔除。
慕典雲微微皺眉,心中已把水月大宗添到了敵對名單上。
這時,朱元璋忽然笑道:“不說藍玉了。慕先生曾經跟蹤楞嚴,難道沒有什麼發現嗎?”
他說話聲音極低,被樂聲遮掩,更是微不可聞。慕典雲微微一震,想不到他耳目如此靈動,竟能得悉根本沒有多少人知道的事。
而他提起這事,既是為了磨一磨江湖人的銳氣,也準備就此坦言。
慕典雲道:“我相信他就是龐斑的首徒,方夜羽的師兄,和陳貴妃內外合作,暗算於你。虛……鬼王也這麼認為。如今應天府中,已經有了龐斑、紅日法王等絕世高人,又來一個水月大宗。倘若他們聯手,哪怕浪翻雲也要吃虧,還請陳兄留意。”
朱元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似乎沒把這結論放在心上,又道:“我想請先生進宮一趟。”
慕典雲一愣,立即明白他的用意,應道:“陳貴妃精通混毒之術,毒質分開的時候,任何神醫都查驗不出,我也無能為力。”
他上花船用陳做假姓,可見對陳貴妃動了真情。然而陳貴妃正是下手害他的可疑人物,朱元璋要他入宮,無非是想檢查陳貴妃居住的宮室,把事情弄清楚。如果檢驗不出毒物,他心一軟,沒準又把這蛇蠍美人放出來。
朱元璋眼中微露失望神色,歎道:“老公公也這麼說。”
陳貴妃對易容成薛明玉的浪翻雲下手,暴露自己的毒術。這條消息經由鬼王,到碧天雁,再到朱元璋,早已無所遁形。這些天,他的飲食安全已到滴水不漏的程度,一杯茶都要經過藥物專家反複檢驗。但最令他失望的,還是陳貴妃的背叛。
他已經老了,明知留著陳貴妃,對自己有百害而無一利,仍遲遲下不了手將她處死。如今希望再次破滅,他心情頓時十分不快。
風行烈插言道:“陳兄請恕風某直言,風某對你們的事半點興趣也沒有,但同樣不想看到生靈塗炭,所以有些話不得不說。”
朱元璋頷首道:“但說無妨。”
風行烈道:“如今局勢不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胡惟庸、藍玉等人包藏禍心。陳兄不宜偏向皇太孫,畢竟燕王才能幫你鏟除毒瘤。我聽說你把山東布政司換成皇太孫的人,山東離高句麗和東瀛距離極近,萬一……”
這些話均是鬼王閑談時所說,風行烈感到有必要轉述給朱元璋。
然而,朱元璋臉色微變,斬釘截鐵道:“卿家不必再說了!”
他對朱允炆的維護實在超出情理,隻能解釋為上了年紀的人疼愛孫兒。不管原因為何,自此他們再也沒有機會談及允炆和燕王。好在他腦筋還算清楚,最後金口玉言,親口許諾如果他們想對付天命教,葉素冬會盡力給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