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2)

天色微明。

赤尊信沿通向金陵的路大步急奔,速度快到令常人無法察覺。他銳利的目光穿透朦朧霧靄,看到城中炊煙嫋嫋升起。

這正是城門守衛警戒心最薄弱的時候。經過黎明前最深重的黑暗,見到第一縷天光時,他們難免會產生基於人類天性的鬆懈,在潛意識中感到安全。

赤尊信正是打算趁這個時候進城,以免被城中人掌握到自己的行蹤。畢竟尊信門雄據西陲,與京城從無聯係,他對此刻應天府的勢力格局一無所知。

從尊信門陷落,到現在往金陵大步前行,他的心境已發生不小的變化。若是以前的赤尊信,他非乘坐馬車,在下屬凶人的簇擁下進城不可,以免有失自己一方霸主的身份。但現在,他已意識到名利不過是過隙白駒,轉瞬即逝,以往對身份的自矜何等可笑。

如果追名逐利之心不死,一心繼續一統黑道的大業,那麼到最後,他的成就也僅限於霸主而已。

他知道龐斑就在金陵城。基於魔種與魔種間的奇異感應,以及龐斑霸道無匹的精神力量,很可能接近金陵的時候便會被其察覺。

但他已經不再畏懼。

浪翻雲和厲若海的出現,使他明白世上有許多人會與龐斑抗爭到底。而花街一戰,他親手清理了尊信門叛徒的殘餘勢力,更是信心大增。

現在即使正麵與龐斑相遇也沒有關係了。魔種與主人的精氣神息息相關,像個懦夫般逃走,隻會使魔種萎縮,導致他在龐斑麵前永遠抬不起頭來。

離金陵隻剩不到五十裏的路程,細雪在空中輕快地飛舞著,沾到他臉上,帶來清涼的感覺。他的心湖在這種自然刺激下,變得更加平靜通透,漸漸感受到過去被名利之心遮蔽了的自然美景。

不知不覺中,久未變化的魔種進入了由魔入道的第一步。他整個人融入天地間的一片純白,遙不可及的混沌宇宙仿佛近在眼前,呼喚著他回到萬物由其而來的最原本的力量裏。

忽然之間,赤尊信倏地停步,嘴角掠過一絲玩味的笑意,望向路上出現的修長身影。

此地乃是金陵城外的荒郊野嶺,竟出現了一位美到令人舍不得眨眼的絕世美女。

她身量高挑,比赤尊信也差不了多少,卻絲毫不顯笨重僵硬,反而有著說不盡的窈窕動人。單從外表上看,她還很年輕,同時擁有年輕女子絕不會有的深沉韻味。她身上沒有任何首飾,以烏發白衣襯托出自己毫無瑕疵的美麗。

赤尊信見到靳冰雲時,認為她是自己生平僅見的美女,這女子的容貌足可和靳冰雲相提並論。而且她的姿態和神情都無懈可擊,眼神中充滿迷醉神情,讓人覺得她高雅尊貴,又具有溫柔多情的性格,很想恭敬地聽她說話。

他第一眼險些把她誤認成言靜庵,但言靜庵已經過世了。

她的聲音亦清甜的如仙子一般,“妾身等候赤先生多時,總算得見尊駕。先生的魔種實在非常厲害,難道這樣也無法勝過龐斑麼?”

赤尊信哈哈一笑道:“原來是單教主法駕親臨。”

秦夢瑤入宮謁見朱元璋,帶去言靜庵的死訊。這消息不但對朱元璋造成重大打擊,也很快傳到藏在宮中的單玉如耳中。

她極為忌憚言靜庵,對她的懼意甚至超過龐斑,苦等三十年,總算徹底放心。這時,燕王恰好身中媚蠱,唯有龐斑和赤尊信能救他的小命。隻要赤尊信也死了,燕王就如俎上魚肉,死亡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但赤尊信也非尋常人物,天命教中無人敢說穩勝。單玉如權衡之後,決定親自現身攔截,拿他當自己重出江湖的第一個對手。

她的媚術已經達到“色相”的巔峰境界,差一步便可達到最高的“無意”,可惜遲遲不能突破。由於赤尊信和龐斑源出同門,她也想試試媚術對身懷魔種之人是否有效。

單玉如掩口笑道:“想不到先生也聽過妾身的薄名。”

她每個動作都流露出楚楚可憐的意味,惹得人恨不得把她擁入懷中,輕憐蜜愛。僅憑外表,沒有人能想到她是陰險毒辣,為了打擊浪翻雲,不惜暗算無辜女子的魔女。

赤尊信寒聲道:“赤某一樣出身於魔門,怎可能忽視你的行蹤。教主銷聲匿跡數十年,如今突然現身,大概不是來和我寒暄的吧!”

單玉如一現身即提起龐斑的名字,意欲影響赤尊信的情緒,此舉絕無善意。赤尊信又非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怎會意識不到這一點?

但令他暗自心驚的事發生了。

他唯有竭盡全力提升魔功,刺激魔種的靈覺,方能保持對她的敵意,隻要稍有鬆懈,立即受到她無孔不入的媚術影響,不自覺地想向她低頭。這種感覺甚至比龐斑的精神壓力更危險,因為魔種本身就依托於j□j生長,媚術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

這也證明他的魔種尚未真正大成,否則會成為單玉如的克星,而非被她克製。

單玉如柔聲道:“原來先生還記得同門之情,那真是再好不過了。玉如此來有個不情之請,請你勿要心急,聽我說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