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噩夢過後,葉淩猛然間驚醒,望著清晨朝霞,卻不知身在何地。
劉鑫嚇得臉色驟變,連滾帶爬的叫醒王東,躲在他身後,不敢靠近。
王東咽了咽口水,一隻手死死握著刀鞘,小心翼翼的上前,口尊上仙道:“我叫王東,是朝廷解差,我們在一處山裏發現上仙,見您重傷昏迷,就自作主張,將您帶來了這裏。”
葉淩此刻經脈盡斷,比上一次在銜月閣受的傷還要重,已經運不出半點修為,勉強撐起身子,靠在木樁上,虛弱地道:“謝謝你們救了我,你們要去何處?”
“我們要押解犯人去往齊山前線,不知上仙……”
葉淩聞言不答,或許冥冥當中自有定數,自己兜兜轉轉之下,還是朝著最初的方向在走。
王東見葉淩默然,心安不下;劉鑫躲在王東身後,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眼神示意他把事情相告。
王東一咬牙,如今葉淩這副樣子,即便撕破臉也不用害怕。便壯著膽子上前道:“上仙,我們押解犯人,現在少了一人。若是湊不齊六十之數,我們這些人都要處斬。您如今這副樣子,還是跟我們一起走。不過您放心,到了地方後,他們肯定不會為難你,您看如何?”
葉淩依舊不答,隻是目光看向遠方,大道上緩緩走過來兩個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看上去倒如葉淩一樣的狼狽。
待她們走的近了,葉淩才看清,是一對母女,母親中年樣貌,卻滿鬢白發,隻有一隻眼睛,懷裏還抱著一隻琵琶。女兒不過十五六歲,臉色蠟黃,瘦骨嶙峋。
這母女見了這許多人,衝著他們便跪下:“各位大爺行行好,我們母女逃荒避難,走街賣唱,已經三天沒吃飯了,容我們伺候大爺們一段兒,您賞我們一口飯吃。”
隻可惜這些差役皆是木頭腦,鐵石心。平日裏南來北往的辦差,見過的窮人不可計數,早已經是司空見慣,生不出半分憐憫。
“去去去,一邊兒待著去,”一個差役滿臉嫌棄的驅趕:“天底下窮人都靠大爺救濟,大爺還沒有那個富貴命!”
一見如此,那母女忍不住悲聲痛哭,天下之大,竟沒有行善之人。黃土富饒,卻滿是餓死之鬼。
正這時候,葉淩突然開口道:“你們過來,我想聽聽。”
那母女先是一愣,見葉淩同她們一樣落魄,眼中似有猶豫之色。但見葉淩嘴角含笑,母親心頭一暖,拉著女兒上前。
多少年了,她都沒見過這樣不帶絲毫嫌棄,純粹、幹淨的笑容。僅憑這一笑,她今日也要和女兒唱上一段。
來在葉淩麵前,母親將琵琶抱好,調了調弦,這便輕輕撥動,錚錚之音自指尖款款流出。
葉淩閉上眼,將一顆心沉下,靜靜聆聽。周圍差役與犯人也都住了聲,不敢吵鬧。
順著母親的琵琶曲,女兒開口唱道:“
三月春風輕呀~吹拂柳深深~
這一段故事流傳到如今呀~
一場歡欣一場悲呀~讓我來唱給諸公聽呀~
飛絮飄零呀~點破湖中痕~
天光錦繡~簾外去踏青呀~
斷橋渡口泊舟臨呀~相逢就在湖呀麼湖中亭呀~
一曲驚鴻舞呀~過客遇傾城~
邀君同賞皓月明呀~碧水分波將風乘~
花開並蒂身呀~聯璧結雙襟~
莫負清宵夜沉沉~共守歲月兩顆心~
花開春歸來~柳梢葉森森~
簾上鴛鴦落呀落微塵呀~朝朝暮暮何處尋呀~
剪燭西窗~倏然欲天明呀~
思渺渺~語悄悄~依依情呀~
空樓獨寂寥~何必遇今生呀~
既是有緣無份~莫要糾纏不清呀~
既是有緣無份~莫要糾纏不清呀~”
一曲終了,那母親與女兒抬頭看著葉淩。
葉淩過了許久方才回過神,對王東道:“你不是想用我來頂替一個犯人嗎?多給她們一些錢,我就答應你。”
“上仙當真?”
王東喜出望外,這便掏出錢來送到母女麵前,他真是沒了吝嗇,這些錢也夠兩個人吃幾個月了。
女兒眼神渴求,但母親卻猶豫再三,仍是搖頭道:“這位恩公,我們母女二人雖然需要錢,但不能害了您啊!”
葉淩道:“同是天涯淪落人,我或許救不了自己了,可至少還能幫你們一次。拿著吧,好好活下去。”
母親眼含熱淚,收了錢,磕頭如搗蒜:“恩公,您告訴我您的名字,今生若得再遇,我們粉身碎骨也要報答。若是今生不得見,來世當牛做馬,我們也不會忘記您!”
哪知葉淩擺擺手,道:“施恩若圖報,便是商賈交易。拿著錢快走吧,挨餓的滋味可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