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淼剛一睜開她的狗眼,就快要被刺眼的陽光給閃暈了。
眯著眼睛休整的時候,她看到了藍得異常飽滿的天空——一個毋庸置疑的大晴天。
眼前油漆斑駁生鏽的護欄破開一個大豁口,從中伸出一隻有力的臂膀,緊緊地攢住她的左手。
隱約知道是個少年,但是背著光看不清臉龐。
他穿的白襯衣在豔陽下白得更幹淨更好看了。而他右手的溫度,直直地傳了過來。
“喂!不要發呆了,快抓住我的手,我把你拉上來!”
清越的少年音讓鬱淼的三魂七魄立刻歸位!
雙腳碰不到地,一股奇妙的騰空感。鐵絲網勾住的衣袖和少年的手,是在這十幾米高空中唯二的支撐點。
啥?!
不這個是吧!!!!!
此時校服那不怎麼靠譜的布料不堪重負,嘎啦一聲撕開一道大口子,鬱淼的身體狠狠下沉,緊接而來的是令人腳軟的失重感。鬱淼想也沒想,右手趕緊扒住少年的手臂。
又微妙地平衡住了。
從割破的袖口裏她看到了自己細瘦得可憐的臂膀,顫抖著。
她下意識地往下看——
二十米的高空下,是一片綠得沁人心脾的草地。隔離欄杆後,消防車停在那裏,警報鈴不停歇地轉著。在這些之後有數不清的學生,一個個都仰著腦袋,張著嘴巴瞪著眼,像一隻隻呆滯的、等著投喂的青蛙。
再看一眼——
正下方是一張黃色的衝氣床。
這一刻,鬱淼才有了實感。
她正懸於六樓高的天台外,被幾乎全校的學生欣賞著裙底……在生死攸關麵前,這也就算了。此時唯二能依靠的,除了自己那可以忽略不計的臂力,還有那個看不清臉的少年的臂力了。
然而鬱淼明顯感受得到少年手臂肌肉在微微打著顫,這是快要脫力的表現。
“我……我不想死……”
繃得緊緊的喉嚨裏,逸出了淺淺的聲音。
“尤其是被全校的學生欣賞完底褲後,還要在他們麵前像一隻廉價的西瓜一樣摔得汁水橫流,再淪為最近一個月的飯後談資!”
發著抖的聲音繼續說:“所以……你千萬不要放開我的手啊!不然我做鬼也……”
“好吧。”她想了想,“做鬼的話,也不能拿你怎麼辦了……”
“我也沒有摔死你的意思,你掛在外邊吹風吹得挺痛快的是吧?我這邊可是快死了一樣,啊!熱死了!累死了!可惡!你怎麼能那麼沉!”
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滑落,經過筆挺的鼻尖,滴到她的手上、臉上。
手臂的肌理在汗濕了的襯衫下分外明顯,少年明顯鍛煉過的體格,讓鬱淼懸在半空中的心,微微放下了那麼一毫米。
她被一點點、一點點地拉了上去。
還差那麼幾厘米能碰到天台欄杆的時候,雙雙汗濕的手猛地一滑……
分離開來。
啊。
奮力往上一勾的手指卻與另一指尖堪堪擦過,用力過猛還擦過了水泥牆,除了勾翻了中指的指甲殼,並無任何卵用。
靠!
少年你的保證除了立flag,還有什麼用不?
……很好,你已經死了。
然而重力加速度隻讓鬱淼體會到:很好,我要死了。
像一隻西瓜一樣當著大家的麵,摔得脆響,最後汁水橫流淪為眾人飯後談資……
少年的手在空中不甘心地握緊,那畫麵在她的視野中飛速變小、變小……
“阿鬱!!!”他喊到,聲帶崩得緊緊的,連聽的這方都緊張害怕了起來。
然後嘭——!
花朵在青翠的草叢上開出鮮豔的顏色。
——真他媽莫名其妙啊……
——真是一雙……好看的手啊……
仿佛有溫暖的懷抱輕輕將她包圍,最後的最後,鬱淼如此想到。
*
這是……消毒水的味道。
每個人總是會喜歡那麼一種或兩種奇怪的味道,而消毒水的味道,莫名讓她覺得沉靜。如此想著的少女,緩緩睜開雙眼。
她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
日光燈白得刺目,晃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側身,她看到了著白色製服的護士小姐正在低頭記錄著些什麼,在靜謐的房間中,護士小姐捕捉到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音,抬頭,對上了鬱淼的視線。
“啊。”護士小姐微微張嘴,“黑桐小姐,您醒過來了?”
“……”
“我馬上叫醫生過來。”說著,將病曆還回原位,護士小姐飛快地跑了出去。
很快著白大褂帶著副銀框眼鏡的中年醫生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