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長姐歸來(1 / 3)

都說“吹麵不寒楊柳風”,不想這二月的風,竟是有些刺骨,刮在人臉上那生疼的感覺,宛如刀割一般。

一輛寬大舒適的馬車奔豐城而來,後麵還有十餘騎,不緊不慢地隨著。

豐城乃赤燕國都城,繁華自不必說,單是過往車輛及行者,便多得令人咋舌。

不一會兒,這一行人便進了豐城,三彎六拐之後,在兵部侍郎嚴鬆的府邸前停了下來。

一個約莫三十多歲,身著紫紅色縷金挑線襖裙的女人下了馬車,三下兩下卷起車簾,把一隻帶梯步的小板凳放在地上,又拍了拍手,這才伸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一隻手伸了出來,因有白色風毛罩著,看不清手的粗細,但見腕骨處套著一隻血玉鐲子,正閃爍著幽幽紅光。

女人輕輕地握著這隻手,小心翼翼把它的主人攙了下來,卻是一位妙齡少女。

那少女一團稚氣,隻聽她輕啟朱唇,聲如鶯啼,“有勞了,李嬤嬤。”

那李嬤嬤忙陪著笑,“小姐,你這不是折煞奴婢麼?能伺候小姐,不知是奴婢幾世修來的福分哩。”

小姐恍若未聞,抬頭望了望瓦藍瓦藍的天,露出一線隱在白狐大氅裏的紅色繡金線纏枝花紋錦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才歎道:“總算到了”。

正說著,冷不防一隻麻雀自頭上掠過,“啾”的一聲便飛到屋簷上,拿烏溜溜的眼仁兒瞪她,她先是唬了一跳,隨即便啞然失笑,那兩汪白水銀裏的黑葡萄滴溜溜轉著,透出一股子俏皮與靈動。

她正是兵部侍郎嚴鬆的嫡長女雪蘭,年方十二。

其母江燕茹乃是名動天下的望族——江家唯一的嫡係後裔,秀外慧中,隻可惜早已去了,而她因身子太弱一直在外公的出雲別院養著,一呆便是五年。

這不,祖母接二連三來信催促,本不欲回來,但外公卻說——這世上有些事避無可避,隻得硬著頭皮回來。

“嚴府”朱門前兩隻神氣活現的石獅,齜牙咧嘴,目露凶光,盡顯百獸之王不可一世的囂張與霸氣,讓她莫名打了個寒噤,身形一滯,眼神陡地變得幽深起來。

當年這門前的石獅還是石匠按母親提供的樣圖打造的,華貴中不失祥瑞,肅穆中不失親切,凡來府上者無不嘖嘖稱奇,父親還為此得意了許久。

轉眼,就急著抹去與江家聯姻的痕跡,難不成父親以為,這兩樽新打鑿的石獅,足以掩蓋靠母親,靠江家發跡的真相?

該說他太虛榮還是太天真?

想到母親傾其一生真情卻換得鬱鬱而終的下場,想到自己被人推入湖中,險些丟了性命,到頭來還不得不托詞是不小心失了足,不禁悲從中來,紅了眼眶,壓抑許久的恨意如不顧一切掙脫了桎梏的怪獸,張著血盆大口,似乎惟有吞天噬地才能一雪前恥。

恍惚中,忽然看到一雙眼睛,一雙天底下最美麗、最溫柔的眼睛,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母親。”

喉頭一哽,兩行清淚早已奪眶而出,不由自主向母親伸出手,想握住這久違的溫馨,不料卻撲了個空,才猛然醒悟過來,渾身一顫,臉色蒼白如紙。

“小姐,你?”看到星眸變換著各種神采的雪蘭,李嬤嬤不免擔心起來。

“沒事,”雪蘭心中一凜,強自鎮定。自己這是做什麼,莫非氣短了麼,這樣由著性子,於事何補?

深呼吸好幾次,才按捺住滿腔的忿恨與不平,臉色也漸漸地恢複了常態。

見狀,李嬤嬤點點頭,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方放回了肚裏,遂收了小板凳,將褡褳斜於背上,又從車把式手裏接過錦盒,笑著囑咐了幾句,看著馬車,及那十騎調頭,絕塵而去,這才伸手叩響了嚴府的大門。

開門的是家主嚴鬆的奶娘徐嬤嬤,她身穿藍底白花的襖裙,髻上插一支累絲珠釵,年近五旬,眼角分布著深淺不一的魚尾紋,精明之中暗藏幾分驕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