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走廊盡頭向那扇門走去。還未走到那扇門前,那扇門卻突然砰地一聲打開。而門內映出的景象,卻讓隨之寒為之一驚。

一個安瑟麵色痛苦,幾乎是泄憤般的,將手中的刀一再向小紅帽少年身上捅去。血肉四濺,但那個安瑟似乎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理智,隻剩下最深層的痛苦,一而再,再而三。

隨之寒轉頭,看向旁邊的安瑟。而安瑟透過隨之寒的眼,看到了另一個他,那個過去的他。時空錯亂,那個他站在夢境的另一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著他所不願言說的痛。

隨之寒看看時空對麵的安瑟,再看看身邊站著的安瑟,他閉著眼睛,麵容清俊之至,表情卻依舊平靜,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們兩個人之間隔著時空,卻有著某種不可言說的心靈相通。

對麵的安瑟在刺殺完小紅帽少年後,麵部有短暫的怔然,似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隨後,他的眼睛中又蒙上了某種迷幻般的色彩。他微微挑起嘴角,似是滿意地歎出一口氣,兩根指頭之間挑起那把雕刻刀,步履輕快地向另一個地方走去。

安瑟看著對麵的自己,幽藍色的眼睛裏仍然平靜,似是已經痛苦到極致之後,隻餘麻木。

當年所為之蠱惑的聲音,仿若仍響在耳畔。

——我知道你在憂慮什麼。

那是一個他從未想象過,會出現在自己心底的聲音。

魔族始祖戴娜思。

當年的他,是怎麼回答的呢?

一次又一次重複的夢境,唯一不變的卻是當年的慌亂。

——我的憂慮,我很清楚,不必你來說。”

——愚蠢的王子啊……你是在害怕吧……”

——你是什麼時候到我身上來的?”

——嗬……我什麼時候到你身上來的,你會不知道嗎?還是說……你一直不願意承認呢?

——閉嘴!

——完美的第二王子啊……你也會有憂慮……你那愚蠢的父母、不爭氣的哥哥和你那隻懂追著愛情的妹妹給你帶來了不少困擾吧?你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深愛的國家在驕奢淫逸中一步一步中走向破滅……嗬,多麼無私的憂慮啊……

——戴娜思,我最後警告你一次,離開我的身體!

——哈哈哈哈哈……是被我說中了吧?你的憂慮有用嗎?真是象牙塔裏的王子啊……其實你也不想做這麼多的吧?來,讓我看看……哦,真是個清心寡欲的二王子呢,不想要權力,不想要名聲,隻想要安靜地做簡單的事……哈哈哈,那你又何苦為了所謂虛的責任奉獻自己呢?真是蠢貨!

——夠了,戴娜思!”

——你很憤怒吧?你很怨恨吧……縱然你費盡心力,你的子民卻還是自甘墮落,而你發現,你那不爭氣的哥哥和你那隻懂愛情的妹妹,沒有一個站在你這邊……

——夠了!閉嘴!

——說到你痛處了啊,我完美的安瑟啊……放棄吧……這些事情對你來說,太累了。那並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嗎……遵從自己的本心,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太過拘泥於所謂的責任,隻會讓別人愈來愈理所當然。到最後,你不是你,隻是別人眼中的你而已。

……

他完全不記得,他當年是怎麼殺了那個少年。之所以選擇雕刻刀,是想為那個少年解開繩子,可是在手拿雕刻刀的瞬間,他就已為戴娜思的聲音所蠱惑。而再清醒時,他就隻記得自己已出了拍賣場,到了那個小紅帽少年所說的家。

隨之寒和安瑟站在空間的這一邊,看著走廊那邊的空間亂流中,另一個安瑟緩緩離開。

安瑟別過頭,看向隨之寒,沒有辯解,隻是平靜:“事情經過就是這樣。我經不住誘惑,喪失了理智,等我清醒之後,我已經出了地下拍賣場,來到小紅帽少年的家。他年老的外婆一再質問我,他的孫子,去了哪裏……那時的我已經幾乎要崩潰。我……殺了她。”

“之後,那個小醜又出現,他安慰我,並幫我把所有的罪證全部泯滅。他對我說,走出這扇門,我還是那個完美無缺的二王子。”安瑟的嘴角勾起某種茫然的微笑:“我答應了。作為獎勵,那個小醜送給我治療鼠疫的特效藥。”

“我把特效藥帶了回去,果然治好了很多人,他們讚美我、崇拜我,我也沉迷於那種稱讚中,放棄了對地下會場真相的追尋,直到那天的到來……”安瑟痛苦地以手撐額:“我……忘記了……那天……然後……”

“你為什麼要和我講這些?”隨之寒突然發問。

安瑟道:“你的心告訴我說,你正在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