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送這狐媚子去騎木驢。”周夫人朝著柳初妍甩了兩鞭子,美貌便打了大大的折扣,總算是出了口氣,哼哼兩聲,瞪著周柏青。
如此美人,騎了木驢可就再不能用了,真是可惜。他還沒嚐過滋味呢,不甘心啊。但是再不甘心,當著這母老虎的麵,周柏青也隻能低頭認錯,誰讓他還得靠她這座大山好乘涼呢。
兩個婆子得了周夫人的令,迅疾上前架了她出去。
“這女人也真是可憐,本來在武康伯府安安分分地做著表小姐,奈何韓老太太去急了,沒能妥善安置她。府上奶奶又嫉妒心重,沒臉沒皮地將表小姐當婢女使。後來逼得她跟了個背運的趙攀宇,趙攀宇出了事又被送到九千歲床上。一個不能人道的男人,指不定怎麼對她呢。眼下,九千歲不要她了,送給咱家老爺。”
“若是旁人還好了,咱家老爺那是金陵有名的妻管嚴。嘖嘖……”兩個婆子看她閉著眼,麵色慘白如紙,大概是嚇暈過去了,嘴裏碎碎嚼著金陵公開的秘密。
柳初妍倒是感覺到要解脫了,有幾個女人能扛得住騎木驢呢,況且她已傷痕累累,等待著那解脫的懲罰,眼睛已無力睜開。
死了就好了,一了百了,隻是辜負了表姑婆的殷殷期盼。
“都這麼可憐了,不如就扔水裏好了,反正也活不成了。騎木驢,還真是下不了手啊。”其中一個婆子道。
“水裏不方便罷,待過幾日浮上來了,若是被夫人發現我們根本沒送她去騎木驢,豈不更麻煩。我看她氣若遊絲,身子也漸漸冷了。不如趁天黑,直接扔到亂葬崗去好了。臘月裏天寒地凍的,今年冬天又特別冷,她即使不痛死也該凍死了。京裏許多身體強壯的青年人都能凍死,何況她個嬌嬌小姐。夫人那兒,就說在路上就嚇死了,好歹給她留個全屍,我們自己也積點德罷。”
“那就聽你的吧。”
兩個婆子生怕作惡太多遭報應,有商有量地準備將她送到亂葬崗去自生自滅。
半個時辰後,柳初妍就覺得自己被放在了冰冷的地麵上,耳邊的風嗚嗚吹著哀怨的號子,偶爾還有野貓淒厲的尖叫。隻是在她聽來,這一切都仿似仙樂。
身子越來越冷,僵得不能動了。
氣息不暢,不能呼吸了。
下一刻就能解脫了,解脫了。
隻是見到表姑婆,要跟她道聲歉,讓她失望了。
“妍妍,醒醒,醒醒。魘著了?”
“表姑婆?”柳初妍聽到了熟悉的溫暖的聲音,緩緩睜眼,嘴邊掛著虛弱的笑,眼角卻流下了心酸的淚,“表姑婆,我終於見著你了,讓你失望了。”
“好了好了,莫哭,不幹你事。榮氏落水是她自己作孽,幸而人救得及時,才未出大事。”韓老太太摸著她額頭,“倒是你,被她連累了。而如今剛過霜降,天氣正開始冷,你本來身子骨雖不弱卻也虛得很,這麼一落水,可得多養一段時日才不會落下病根。”
落水?那不是今年九月廿二的事嗎?
她記得那一日,她隨表姑婆去往雞鳴寺禮佛,為家中祈福。同去的有武康伯府大太太、二太太和剛進門沒幾個月的韓家大奶奶榮氏。似乎還有其他人,但是現在腦子混亂,有些記不清了。因著武康伯府大少爺總是覬覦她的美色,成家後也沒能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幾次落入了大奶奶榮氏眼中,嫉妒心起,趁著大夥不注意就將她推進了荷花池。
柳初妍下意識地扯住了她的裙裾,榮氏掙不開她的手,急吼吼地想撕了裙帶,奈何力氣不夠,兩個人便糾纏著一同掉了下去。
柳初妍不擅水,但是會一點,扒拉著幾株強勁的荷花根莖,死命地穩住,浮在上邊,沒沉下去。
榮氏卻是個實實在在的旱鴨子,落了水就嗆得不能呼救了。池水又刺骨,手腳僵冷得劃不開,沒幾下子水就沒過了頭頂。
幸而被榮氏支開的婢女很快便尋了過來,見此情景,連忙喊人,將二人救了上來。
落了水,受了驚,著了涼,兩個人同時發起了高燒。
因為她們拉扯的那一幕盡數落進了百丈遠處的二太太眼裏,如實報到韓老太太那裏,柳初妍也沒吃虧,反倒是榮氏善妒的名兒坐實了。
柳初妍聽著韓老太太叨叨念著,語氣裏極盡關懷,一樣的話語一樣的神情。她麵上呆滯,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